小疯子(2)

他个子不高，只有一米六出头。长得很漂亮，或者说可爱，大眼睛小鼻子，身材瘦小，不过他声音很大，或者说，很敞亮。而且怎么说呢，心理素质很强。
开学没多久的一次自习课，老师都开会去了。他嫌教室吵得慌，于是站起身来破口大骂，把所有说话的人骂得狗血喷头。从长相到言谈举止再到兴趣话题，专揭人短。班上倒也有几个伶牙俐齿的，但也不是他的对手。那场面，诸葛亮舌战群儒也就那意思了。
当时我的同桌算是那种比较浑的学生，和小疯子对骂了几句后败下阵来，邀我放学堵那小子，给他点儿教训。我人高马大的，好奇他的反应，就答应了。
放学后，我同桌带着我和另外几个或“发型奇诡”或“体态不端”的学生把小疯子堵在了水房。
“我说，梅风是吧？”
他头也没抬，专注于他的水杯：“叫我小疯子就行，用不着那么客气。”
“谁他妈跟你客气呢？我告诉你，以后别他妈那么嚣张，不然放学路上小心点儿我兄弟拿刀砍你。”（这句话里的“告诉”是连起来念的，听上去有点像“告儿”）

他终于灌好了水，似乎是在憋笑，后来忍不住大笑起来，嘴角咧得很开，虽是在笑，可瞪大了眼，眼神中透露着他的不可思议：“你……在威胁我？”
他继续道：“我这么跟你们说吧，我从小就是被打到大的，我今年十六，腿被打断过两次，肋骨断过三根，其余骨折六处，在鬼门关前走过四遭，要跟我一辈子的伤疤有十三条，其他烫伤刀伤千余条不止，你觉得……就凭你们这几个长得歪瓜裂枣穿着流里流气，头上那么几根J8毛打理得不伦不类，整天和些个狐朋狗友嘻嘻哈哈花天酒地，自以为兄弟义气肝胆相照，实则是满足自己那与实力并不相称的虚荣心，青春被消磨意志被腐蚀，连一个体重还不到自己一半的一米六都不敢独自应对，即使再叫上些臭鱼烂虾也拦不住人的Šв……我怕吗？”说着挽了挽袖子，露出来左臂的一小段，有针线缝合过的伤疤和密密麻麻细小的刀痕，触目惊心。
他拿起灌满水的水杯，向前走了一步。
我们后退了一步。他继续走，我们接着退，给他让开了一条路。然后他走到对面男厕，我们跟着。在身后站着五六个随时可能对他不利的人的情况下，他安然自若，完全没拿我们当外人，直接开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个儿小，显得他那家伙挺大的（因为很瞩目，不自觉地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