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宇宙之梦 序(8)

眼前的场面喧闹、拥挤、混乱又难以想象的壮观。她们所在的地方的确是购物中心，但又不是她印象中的购物中心，数不清的“人”占据了这里的几乎每一寸空间，所有人都在叫卖，所有人都在购买。从堆积如山的老旧书籍，到新旧不一的华丽服饰，再到叫不出名字的奇特物件，乃至稀奇古怪的动植物……放眼望去，可谓琳琅满目，一应俱全。
除开那些离奇荒诞的商品，小摊后的商贩与来往的顾客也同样离奇荒诞——从压根不会引起注意的寻常路人，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服妖，再到皆着箐装、戴幂笠，不现面目的奇怪团体，还有些压根不是人类，倒像从别的世界跑进来的怪诞东西。
他们有的黑肤矮身，鲵形螈相；有的通体棕毛，狺狺犬吠；有的蛇身手足，蜿蜒人立；有的额生短角，裂嘴獠牙；有的高仅三尺，圆顶秃头；有的身形如树，双足四手……这些人和非人的东西在购物中心里自由穿梭，显得怡然自得，沉浸在自己的买卖里，丝毫没有迷茫、疑惑或害怕的神情。
这是多么奇妙的体验——她的眼睛能看到摊位上林林种种的商品，她的耳朵能听到喧嚣混杂的叫卖，她的鼻子能闻到复合杂糅的气味，她的身体能感受到人潮涌动的推挤，所有的感觉都是真实，但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景象，却又与她所知道的真实世界格格不入。

不论如何，雪锦幽并不觉得惊慌或恐惧，虽然她完全有道理这样觉得。
雪锦幽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点似曾相识，她想起了自己曾在那些宣传先锋艺术的活动中，看到的荒唐、滑稽、全无道理与逻辑的艺术表演。但随后，她又觉得这个混乱的地方有着更加深层且难以理解的含义。它与演员们按照特定剧本刻意表演出来的混乱局面完全不同；尽管它同样离奇荒诞，夸张混乱，但绝不做作。
雪锦幽在茫然与恍惚中想到了慕色，这位来历不明、特立独行的少女，和眼前堪称光怪陆离的购物中心，此刻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神秘而深邃的色彩，“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些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你所见，这里是购物中心，他们——那些或主动，或被动踏入其中的访客——都在挑选自己需要的东西。”暮色眨巴着眼，霜雪覆玉颜色的瞳眸恍如雪山之巅盛开的一簇绿绒蒿，带着来自天界的湛蓝幽蔚，寂寞地傲视群华、折服众生。
她迈开步子，轻快地跳着小舞步，好似川流人群里的一条泥鳅，轻松自如地找到前进方向，避开摊贩组成的礁石，一面领着雪锦幽在喧闹里前进，一面指着身边的人群说，“你看，那个年轻气盛的小法师需要一根黑柚木魔杖来破坏一场火车比赛；那个画家需要八张最好的纸来描绘他永远都没法重现的美景；那个穿白衣服的病人在寻找一个能与自己妻女重逢的快乐梦境。等找到所有想要的东西，他们就会离开，有些人还会回来，有些人再也不回来。如果他们找不到满意的东西，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或者更糟，糟糕到被名为巴虺的龙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