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盲盒(18)
“看来,这本书的意义也快消失了,这是它最后的挣扎。对《雪国》来说,‘徒然’的表达形式才是它最大的徒然。你可以翻翻书架里的其余书籍,无一不在与意义进行抗争。它们都想保全自己确定无疑的部分,就像记忆一样。”
少年随意抽出几本书。《金阁寺》里剩下“沉默”、“美”、“观念”、“幻”和“火”五个词,其中“美”字模糊得极为迅捷,剩下的依照“观念”、“幻”、“火”的顺序依次消失,唯有“沉默”二字挣扎最久。一页页翻下去,还能找到第八章中的“错误”这一漏网之鱼,但它也已经行将覆灭;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少年》中最后消失的词是“人之爱”、佩索阿的《论感觉主义》里是“矛盾”、《荒原狼》则是“棋盘”。少年聚精会神地翻着书页,直到所有文字悉皆隐去,便学着女主人的样子把它们胡乱插回书架。书的分量越来越轻,而胶版纸却越来越重。他仿佛看到那虚无的空白开始收缩、折叠、凝作成堆的乱石。乱石越积越多,不断堆砌,拔地而起,直至落成直通云霄的山峦。那山峦延绵不绝,晦暗的山谷潜藏在山体的壁褶间,恰如在他儿时的梦中出现过的那样。于眼前铺陈开来的书籍的雪原,原来正是托举神秘之塔的地基。
少年感觉周围弥漫着令人晕眩的馥郁香气,他恍惚看向身旁的女主人。她拉起他的手,走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