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与黑(2)

”他无言以对。她就又笑了。他说：“写字真的没什么专业不专业的。写字嘛，谁不会啊。”她说：“但关键就是能把字写成什么样子。”他说：“专业的意思是主要研究某种事情。没听说过谁是专业写字的。”她说：“我说了，我并没有说你是专业写字的，是你的字写得挺专业的。”他说：“但是如果是说能把字写成什么样子，也只能说我写得比一少部分人好看一点……而已。”她说：“专业是名词，但‘专业的’难道不可以看成形容词吗？”他说：“可以，但不是那个意思。”他俩又互相盯着看了一会儿。他忽然猛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是我太纠结文字了……但是‘专业写字’我绝对不接受。”她就说：“好的。”他叹了一口气：“整天看书写字的人就是这样。”她说：“理解。”他说：“原来叫，迂腐。”她说：“褒义词叫，严谨。”后来，她就跟他学写毛笔字。
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回到宿舍床上，他拿出一把小刀和中午带回来的易拉罐，把易拉罐做成了一个笔筒。看着笔筒口粗劣的切口，他想：“真是不如以前了，真是不如以前了……”他就去文件夹里拿砂纸。他无意中发现了一张明信片。明信片的背面是一张照片，晴空万里，月亮又圆又亮；下面是一个湖，月亮映在湖里，把天地照得透亮。但照片的色调是深蓝色的。正面写的是：

无聊者自厌
寂寞者自怜
孤独者自足
庸人无聊
天才孤独
人人都应孤独
没有署名。但他记得很清楚，这是他这辈子收到的第一张明信片，是刚上高中第一周末，他们班值周生送给他的。他不知道他叫什么，但他的脸和他的笑还清晰地印在他脑中。他想：“还是那时候好啊！”于是又拿来透明胶，把明信片贴在了墙上。
细细地把笔筒口磨得光滑，他把床上桌上的一把笔都装进去，摆在桌子边缘。他收起小刀和砂纸，从身边的书堆的最上面挑出一本书，又拿过一个笔记本，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黑色中性笔，边看书边在本子上做着笔记。
十点，他拉上床帘，静音了手机，把它压在枕头下面，将一切嘈杂与自己隔开。他轻轻地合上书和本，放回书堆顶部。他四下看看，去靠近墙角的床垫下拿出一个有点掉色但是很干净的包，从里面掏出毛毡、毛笔、镇纸、字帖、墨汁、墨碟、毛边纸和一个小水瓶，整齐地码在桌子上。他铺好毛毡，摆好字帖和毛边纸，用水瓶中的水将毛笔润开，往墨碟中加入墨汁，就照着闲暇时读得烂熟于心的字帖，在毛边纸上一笔一画地写着。
每晚写一个小时毛笔字，是他雷打不动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