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想世界】雨的诅咒(9)

你就像初生的羊羔，对待事物带有本能的恐惧，小心翼翼地面对门外的世界，即使你们是同类。也许沉默是你们共同的语言，也许你们能分享彼此的安详，你们之间能够流通的只有音乐，你们能够接受的物品只有乐器。你们从不交谈，你不了解他的来历，他对你的过去也一无所知，你只知道他也在求死，可能因为他的世界太黑暗了，你们对于活下去这件事都没什么信心，你们只是相互依附好让等待死亡的过程不那么枯燥。你们的灵魂并不完全契合，只是你没有选择，安莎尔，你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你已经到了悬崖尽头，你无路可走，另一边就是你生命的末路。

与亚诺提斯相处的时光是你人生中最明亮的时光，是你生命路途中被光照亮的一段旅程。即使你们什么都没做，你只是看着他，听他弹琴，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你可以伸手触碰他的发梢。静默是你们最享受的生活方式，你们的每一天都不需要任何调味品，比素食主义者和僧人过得更寡淡，你们的耐心都用于等待彼此的死亡，谁会先离开呢，谁会先解脱呢。你们都是胆小鬼，懦弱至极，求死这件事儿用刀子或者绳子就可以轻松解决，可你们谁都下不了手，都等待着能有一次意料之中的意外杀死你们，最好可以让你们死在一起，这样你们还能在黄泉路上结伴而行。直到共和国的军官造访此地，你与世隔绝的生活才再次被打乱，不明的诅咒摧毁了你好不容易搭建的安乐乡。你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你母亲的死讯，就和你想象的一样，她染上了瘟疫，在某个爬满老鼠的罅隙里独自死去，你都来不及为她悲伤，为她留下一滴珍贵的眼泪。
而他们这些高大又伟岸的身影的到来没有为这个城镇带来任何希望，他们近乎癫狂的破坏行径加速了城镇的毁灭，他们的枪杆子从来都不指向敌人而是对准平民，杀死这些愚蠢的农民比踩死老鼠还容易，这只是他们的暴虐的牺牲品。所以他们向亚诺提斯开枪的时候没有任何慈悲，枪口发出的声音像乌鸦的嘶鸣，就那么简单你身旁的男人就死了，但你却活下来了，不为什么，也许只是因为他们看不惯瞎子，对就这样，他们想杀谁就杀谁，想放走谁就放走谁，这就是战争给他们的馈赠，他们精神失常的程度比谁都严重。很遗憾你们没能死在一起，你必须一个人走下去了，可是该去哪儿，留在原地吗，可是他们烧了你的花园，去北方吗，可是哪里太冷了，你想死在一个暖和的地方。亚诺提斯对死亡没有恐惧与不安，只有淡然地接受，一种无奈的期待，甚至是病态的欣喜，死对他来说是神圣的恩惠，是他多年来日夜祈祷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