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想世界】雨的诅咒(8)

你还从没见过亚诺提斯的模样，你每天都通过这扇带花纹的窗户凝望无期的雨，为什么雨还不停，好像多年来一直如此，你似乎没有见过晴朗的天空，更没见过彩虹的颜色。他的琴声只会在固定的时间响起，诸如黎明、正午、黄昏，深夜的二十三点十一分过十一秒，不管你是在用什么计时，总之他的琴声一定会准时响起。你曾在书里看到过一句话，门德尔松只适合于在早晨欣赏，而阳光灿烂的中午则是莫扎特的时间，到了夜深人静的晚上，肖邦能令人心荡神驰，唯有巴赫是全天候的。你确信亚诺提斯一定也在某本书中读到过这几句话，并且忠诚地按照这句话执行他的音乐。不知何时起，幻想亚诺提斯的模样成为了你最热衷的爱好，一直以来那你都认为他是个失去了妻子、古怪又顽固的老东西，因为他的琴声总在悲伤地颤抖，就像一根苍老的手指艰难地按下琴键，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英雄在晚年的孤独中啜泣。
他的琴声如同他的言语，你仿佛能理解他的意思，能听见他的感伤、寂寞、空虚，像孩子一样的不开心，对陌生人的思念，对无趣的现实的逃避以及过去的辉煌。他的音乐向你描述着他的模样，并满足了你的遐想，他年轻时一定很英俊，就像他的琴声一样明朗，你认为他一定是个外乡人，在一个有太阳的地方出生，而不是这个雨期无尽的破败城郊。渐渐地，他的音乐成为了你的良药，成为你规避痛苦的最有效的方式，你无比期待着有一天你能自由地出入这栋房子，戴着火红的围巾和粉红的发饰，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儿一样去问候你的邻居，送给他你亲手泡的茶和一束花，以感谢他的琴声对你的陪伴。这个愿望成为了你生活的依据，生存的目的，夜晚中唯一会梦到的故事。而实现这个愿望的日期过早的到来了，从某天起，你的母亲再也没有回来过，你以为自己不会因此而不安，也许她终于受够了这个诡异的家庭而选择了将你抛弃，又或者她死了，死在感染者成堆的尸体之中，她每天尽心竭力地照料她的病人，可她得不到回报，没人能救她。

而你在怀疑与不确定的心情中推开家门的样子像极了金丝雀，可你不在乎有没有猎枪正等待着狩猎你，曾经你的母亲对你的控制无处不在，现在却都烟消云散了。
而亚诺提斯的模样出乎你的意料，那时他没在弹琴，而是像无人看管的老人一样坐在院子的角落，你一出门就看见了他，他在只有衰草的院子里就像一支玫瑰一样突兀。他太年轻了，年轻到了你不能相信的地步，因为他的老人的形象已经在你脑中根深蒂固，可他看上去绝不是老年人，甚至不是成年人，年龄也就和你一般，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或者说是忧郁的少年。他知道你来了，即使他看不见，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即使他不懂占卜或巫术，他好像与你相识已久一样，即使你们是第一次遇见。他的头发太长，转过头时会遮住眼眶，甚至难以确定他是一个男人，他实在过于华丽了，他的花园被他衬托得像是宫殿，他的房子就像一座被遗弃的教堂，他更像国王或者公爵的孩子，不该出现在被雨诅咒的城镇中，不该与你为伍。你盯着他从不睁开的眼睛，害怕他对你说，过来，女孩儿，我一直在等你，可他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