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墨鉴(22)

“你救了我？”
“是，你昏在路边，还发着烧。”
“谢谢你。” 
“没什么，经常的事。” 他看了看我的镜子，又看了看我脚上的骨铃，“你知道吗？来，西藏人们常会晕倒，不只因为这里是高原。”
“那还因为什么？” 
“你知道唐卡吗？” 
“嗯……”
“好些人，看了那个就发疯了。人很仁慈，对自己也是，我们自以为能够自省，能够发觉身上的恶，祛除它们，让自己往善的那面靠。但其实，我们从来没想过，这恶，是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才产生的呢？它明明长在我们身上，我们却拿它当寄生虫，明明是割肉，却说是治病，这是否是种逃避呢？说到底，我们也许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只是在无数假面中选出最素雅的那一个矫正它，改良它，然后相信自己就是它。”
我辞别了喇嘛，带着镜子回去了。
我去了出版社，编辑是个熟人，就是那个参加沙龙的老妖怪。我问她为什么接近江少爷。她说，小江是个人才，以后会成大器的。

我把老许的稿子给她。她看完了，问我是不是自己写的，我说不是，她点了几下头，就带稿走了。
老许的书出版了，卖的很好。我成了当代一个黑马作家。当年的领导都对我刮目相看，还邀请我到学校讲座。
我去了真正的文学沙龙，在那里再次遇见江少爷。他变了很多，不穿长衫，也可以乐呵呵讲自己骑狗的糗事了。只是对那面墨鉴却一问三不知。
我不再发表作品，不再交友，每年多出个要扫的墓。
我现在仍会盯着那面镜子出神，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我想，当我能看见的那一天，就会再次提起笔。
我想，那一定是哲学家余灰子过去说的某个未来。
但至少，不会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