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想世界】人(6)

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从称呼上来看，显然是我的爷爷。
只是爷爷这个称呼，比起父亲来，更要陌生百倍。他早在我出生之前，便已经去世多年。家中更是一张有关的照片都没有，我唯一知道的，也就是曾经有过我应该称呼为爷爷的一个人。
爷爷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去。
厚底靴与地面碰撞而产生的哒哒声，格外清晰响亮，与其一同回荡在心间的，还有那冷漠的目光。即便连眼睛的轮廓都看不清，可那陌生的眼神，却是刻骨铭心。
这是父亲曾经的感受，如今的我也亲身经历了一番。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父亲比我想象的要执着得多。
他会在一个转角等待许久，然后装出偶遇的样子，高兴地喊出一声清脆的“爸爸”。他会挥舞着满分的成绩，兴冲冲的跑到那个男人身边。他会端着一盘看似有些糟糕，却是花费了许久时间，用心做出的菜肴，想要得到夸奖。
······
可无论多少次，结果总是出奇的一致，除了那冷漠的目光外，别无其它。
渐渐的，本就模糊的身影，变得愈发虚幻。那完整人形，最终只剩下双棕色的厚底靴，与白色的衣角。
而父亲也不再去主动到那人身边，每次即便偶尔遇到，也会逃也似的躲开。他心中的那份悲伤，我感受的一清二楚。

或许正因如此，他对我，也好似爷爷对他一般吧。
不过相比起来，我的童年似乎比起父亲来，要幸运不少，毕竟我的儿时还有些朋友，而父亲的记忆里，却总是孤身一人。
爷爷所在的研究所，位于一处深山，而那里的孩子，就只有他一个而已。
那种令人窒息的孤独，是如此真切，真切的让我感到绝望。我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度过的，我没有他的坚强，最终还是选择了跳过接下来漫长的孤独。
爷爷去世了。
这便是父亲孤独的终点。
这个时候，父亲已经十七了。他的整个童年与青春，都是在那连绵的深山中度过的。
父亲的心中没有太多悲伤，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好像我一样，对于他的死也没有太多的感觉。
随着爷爷的离世，再加上十几年的研究毫无成果，爷爷主导的整个项目，很快就被叫停了。
爷爷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不过在研究团队解散后，他的个人物品，倒是都交到了父亲的手中。
不过对于那些东西，父亲连碰也没碰过一下。在他的心中，这些东西便是他整个半生悲剧的源头，他恨这些东西。这份怨恨，我感受的清清楚楚。
父亲接下来的人生就要简单的多，就像大多数人一样，学习、工作、结婚、生子。虽然曾经的遭遇所带来的伤痕没有完全恢复，但基本已经和常人无异了，会喜欢很多东西，喜欢橙汁，喜欢鱼香肉丝，喜欢笑，喜欢，那个在我记忆中从未出场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