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美满 Ⅴ(7)

“徐工头，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我们是在办公桌上写文件，不是在金库里数金币，也不是去银行当劫匪！就算是要给你们钱，审批下不来，我们还能给你变出来么？！”连老花镜都来不及扶，祁秘书也是真切得感到冤枉，不免悲愤交加，“你也别找我上司了，你往这刚给心脏搭了桥的地方打，打死我你看看你能不能拿到钱！你们来着胡搅蛮缠就算了，人家李家给你台阶下，你还要羞辱别人，你……”
“这是钱的事情么！”
没了仿佛永无止境的暴风雪，徐工头的悲鸣更是直达所有人的耳畔：
“弟兄们，都给我把东西捡起来！不许跪！都给我起来！”
他走到几个跌坐在地的工人身前，仿佛身体里有着无穷的力量，一把拉起了同伴，恨铁不成钢地踹了几脚：“怕什么，那是老领导，能吃了你们？！”
他又转过身子，指着老领导的头相，目眦尽裂地嘶吼道：
“我们这群人拼死拼活干了一整年，什么白眼、什么委屈没有受到过？那些红得和血一样的破纸片，我们存着能下鸡蛋么？！我们要这些钱，是要去买体面的衣服，是要让家里人吃得饱，是要让我们的娃娃不像我们这样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地活着！”

“我们要钱，要的是用白色的腻子、红色的瓦，一砖一瓦盖出来的血汗钱！我们不要这些有钱人的施舍！”他走到李明跟前，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提留了起来，“你以为我们看着你的面子，才没有把事情闹大的么，我们是看着老领导的后人，是看着你古道心肠的老婆救了我们的命——真要是闹，我们身上都还绑着从工地拿来的炸药，今天谁都别活！”
李明看着这些人解开了绿色的军大衣，瞳孔猛缩，才明白这些人看起来为何都膀大腰圆；余光看了眼同样面如白纸的祁秘书和李静，几个人近乎是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彻骨的绝望。
“李老弟，你那天在暴风雪里跟在我身边，问我需不要帮助……呵，你要真是想要帮我，但凡给我递上一瓶水呢？你要真想帮我，不如问问你老婆吧！”
“至于，李小姐，”徐工头跪下身子，先是朝着李静磕了三个响头，又是朝着姥姥无言的黑白照磕了三个响头，“李小姐，咱俩的缘分昨日其实就尽了……罢了，本来就是造的孽，我认……但我为什么拉着一帮子人来这里打工啊，你知道么？”
“当年你姥姥领着我父亲给这个镇子修路的时候，她可是一分钱都没拖欠过我们，记得清清楚楚！要不是当年在修路的时候受了工伤，何必因为生活不便背井离乡这么多年，他的石碑现在还在山上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