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上）(6)

她的穿着平平无奇，倒不如说，她就没换下那件湿掉的外衣——可那也不关我的事——但也不是一点内疚感都没有，毕竟是我将她扯到了地上。
这样想的话，当时不扯她就会眼睁睁看着车子从她身上碾过去，扯她又会弄得她一身脏水…好像怎样都是我的错。
想了这些，越发觉得思绪混乱了起来，我便干脆什么都不管了，准时准点晾完衣服便转身进了屋。
之后的一连好几天，一过傍晚，我都能在收晾衣服时看到她的身影，若不是每次都是坐在同样的位置吃着薯条和汉堡包，我都要以为她是在麦当劳上班的员工了。
她每天都坐在那里，一只手往嘴里塞着食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大马路，好像在一辆一辆地数车子。
是离家出走的孩子吗？看起来也不小了。
城市的冰雪还未融化干净，报春的柳芽便匆匆奔着孟春三月最早一缕阳光而来。
即便是这种万物萌生的天气，我的身体里像埋着一片阴云似地，带着阴郁的心情迎接这片春光。
整个春天显得与我格格不入，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那些余下的、未过完的寒冬，全都钻进了我的怀里，以我个人情绪的牺牲换得春天来得早了些。

也正是因为寒冬的草草收场，我从久居的医院里面回到学校，以准备下半年的研究生考试。
而这个早春刚到时，班里来了位转校生。但那与我无关，我甚至没有抬起头去看那新生一眼，只是麻木地听着她的自我介绍和周围人欢迎的掌声。
春三月的气温迟迟没有回暖，北方的暖气片依然是人们生活中的必需品。
“你好！”
回过神来时，那位转校生竟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坐到了我的旁边。
我本没有同桌，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身旁的桌子空无一物。没有人愿意落座于此，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我所讨厌的东西有很多，讨厌我的人也有很多，大概吧，我想。我从小就将不愿与人沟通视为我的优点，甚至将其当作可供夸耀的谈资而沾沾自喜。事实上，没有人想听我这番味如嚼蜡的谈资，所有人都与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我以为这个世界疯了。因为人们都与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初春来得稍早，导致这世间的规律都被什么不知来源的力量所改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