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拾贝】蝴蝶与(2)

在我编织的梦里，他正在经历不同的人生。鼠标点下，梦境开始——他体味异性生活里的真实、感受异世旅行中的浪漫；他躲开现实的枯燥寒冷，沉入梦境的隽永与暖。啊——外面的世界，如果能有梦中一半的温柔就好了啊。他开始这样想。于是梦变得越来越真，外界变得越来越可怕。他蒙上空白的被子。我尝试将他叫醒。喂，你应当走出去，去外面的世界——他来到一片新大陆——当然，我是不会这么对他说的。啊呀，这你无需惊讶，因为我无法做出判断，混沌的我不知判断为何物。我只提供他的结果，判断这事还得你来做。
他在梦中面对许多远超外界的凶险，但他都一一克服了。这也无需惊讶，因为梦中不存在真正的困难，困难有梦中人代他克服，结果也有梦中人代他承受。我承认他的选择。人是为了满足而活着的，满足可以来源于自我，也可以来源于外界。既然梦可以为他带来满足，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在最后的时刻，他的灵与肉分开，被梦境与现实分别捕获。他的存在亦随之瓦解。这是后疫情时代下，一个平凡青年的尾生。
我带他的灵去另一场梦。
第二个人在一家剧院。我之所以选择他，是因为从他那个时代开始，我们之间的联系就产生了动摇。布光还不算先进的舞台上，“生存还是毁灭”，人们在探讨这样一个深沉的命题。演员舍弃自我，变成一个全新的人，体验他从我这儿换来的梦。我们坐在观众席上，欣赏演员的精湛表演。

演员从舞台这头儿走到那头儿，他在台前细心指导着演员，告诉他们怎样才能进入梦里的世界。我说是不是和你很像。身边的灵没有回话，不知又沉浸在什么地方。
——人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秀的仪表！多么文雅的举动！在行动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
演员声情并茂地在舞台上歌颂人类，并表示与我的决裂。人是无法跳出自我之外审视自己的。但我教会他们做梦，于是事情得到改变。他们假借我的力量，短暂地进入梦的玄妙，以局外人的身份去触摸真理，从而知晓自我存在的意义。
他在向演员讲解自己的内心，告诉他们怎样在舞台上移动，并指出最佳的移动路径。演员仿佛具备灵魂的提线木偶般，接受着他的摆弄。他们都在借对方体验自己。你知道和此刻的你有什么不同吗？我扭头。他仍在梦里。
我一个人观赏他们三个月的练习。终于，这部伟大的作品到了正式首演的日子。他名声在外，新剧首演，自然座无虚席。
——一个人要是把生活的幸福和目的，只看作吃吃睡睡，他还算是个什么东西？简直是一头畜生！上帝造下我们来，使我们能这样高谈阔论、瞻前顾后，当然要我们利用他所赋予我们的这一种能力和灵明的理智，不让它们白折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