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想世界】红与青(7)

有钱人到了游戏里，还想做有钱人，还将门之后！陆远升腾起一股讥讽、一道愤恨，父亲的保安服在脑海里晃动，永远皱巴巴的灰色，是自己在高中时代要远远躲开的颜色，是大学生卧谈会上突然涉及父母话题时要小心避开的颜色。
这阵情绪只是冷冷地滑过，没有显露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此刻是城中陆家大少爷的脸，这张脸英武而高贵，不应该愤世嫉俗，而是飞扬跋扈，习惯在各种声色犬马的场合出没。因此在进到天香楼精雕细琢的前院小庭时，闻见混合着草木味和脂粉气的香味时，察觉到这地方和想象中充斥着莺莺燕燕的妓院不太一样时，他尽力不做吃惊的表情。
楼里安静，檐角质朴，像深居简出的一户人家，听不见女孩子的声音。鸨母迎了上来，没有浓妆艳抹，没有露一处不该露的肌肤，浅笑着像一名气质典雅的贵妇，陆远忍不住端详她风韵犹存的脸，哪怕他知道这样子看一点儿都不陆家大少爷。

她引着他们进到大厅。厅内雅致，并不算大，房梁屋檐上垂下大片大片的灰色轻纱，轻纱裁剪过滤着光，光线在大厅里变得更加柔和，所有人的脸在明暗的微微起伏里都沾染上一层暧昧。厅中央布了一座铺着玫瑰色地毯的高台，台上一张柳木长桌，桌上一架梧桐瑶琴，琴边一只刻龙雕凤的鎏金香炉，正冒青烟。
有颔首伺候的小婢为他们掀起珠帘，他们进到提前订好的雅座，坐到椅背和扶手围成的松软怀抱里，看训练有素的小厮们鱼贯而入，猫一样轻柔的动作，狗一样听话的神态，片刻间送上酒水吃食，没有发出任何不必要的声音。
陆远想起不回家在KTV打工的那个暑假，自己送果盘和啤酒的动作绝没有这般顺畅、适度、赏心悦目。他顺手拿起一只精巧小盒里的吃食，一只刚够一口的浅绿色小饼，中心缀着一点酱红，放进嘴里只轻轻一咬就整个雪块一般融化在嘴里，淡淡的茶香带着回甘充盈在唇齿之间。他对吃食起了浓厚兴趣，却也知道陆家大少爷不会是个一落座就吃个不停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