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想世界】我不过是想回家罢了(3)

来喜回来时，只看到爸爸坐在床上，头耷拉着，嘴角流出早已扯了丝的口水。他撇了撇嘴，放下书包朝外面跑去。来福已经醒了，他费劲抬起沉重的眼皮，用空洞的眼睛望着房顶四下散开的裂缝，企图寻找一丝乐趣，却没有任何发现。就在这时候，那个人进来了。
这是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面色铁黑，脚悬在空中，手里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拐棍。他站在门口往屋内看了一圈，吐了口唾沫，随后朝来福走去。
“时间到了。”他声音低沉，头高高仰起，眼神正好碰触到横七竖八的墙壁，他想：这么多年竟一点都没变。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来福灵活地从床上蹦起来，随即又看了看那具躺在床上的身体，脸上露出一丝留恋。
来人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不过良好的修养让他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停了一会儿，他终于说：“何必呢？”
来福膝盖软了，摇摇欲坠：“我还有两个孩子啊！”说完，两个膝盖就那么径直贴到了地上。这声音可真脆生，在闭塞的房间甚至有了回声。随即便听到了凄惨的呜咽声，那声音不算很大，却连绵不绝。一时间，让眼前的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带我走。”来福望着眼前冷若冰霜的人，后背生出一丝冷意。他怕极了眼前的人。他是地狱使者，来去匆匆从不讲情面，有时却又可以讲个条件。来福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是这个时间，只是第一次碰面并不算太顺利。那是个傍晚，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旁边连一个人都没有。他只觉得生命在逐渐消失，甚至连呼吸都没了。在陷入黑暗之前，来福终于看到了那个地狱使者。他穿着一身黑，看不见脸，仿佛只有一个硬邦邦的躯壳，他双脚悬在空中，冷冷地说：“走吧。”来福浑身发软：“你，你是谁？”“带你走的人。”来福说：“去哪？”“地狱。”

地狱吗？来福从没想过地狱竟距离自己这么近，或许转角就是地狱。他忘记了怎么打动地狱使者放自己一马，总之，一切仿佛做梦一样，他便又活了一次。
此时，来福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第几次见到地狱使者了。虽然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膝盖却总忍不住先软了。
地狱使者从来福口中听到“孩子”两个字时就不愿意再听下去了，他挥了挥手，说：“不必了。走吧。”来福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最后连影子都没有了。
床上的那具身体一动不动，嘴边的口水逐渐干涸，最后变成了一道明亮的痕迹。来福脸上挂着笑，窝在被子里面的手还紧紧攥住光滑的瓶子。
来喜回来时望见床上的来福，只觉得肩膀的担子轻了一下，随后又有些怅然若失。他朝床上的人走去，很慢，每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终于，来喜闻到了那股刺鼻的味道，他讨厌的味道。
“这么折磨他好吗？”空洞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在老旧的房间里回荡。
来喜没有抬头，只忍住眼泪，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