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飞(10)

月亮，从遮蔽它的浮云间探出了身子。透过早已稀疏的藤条，洁白的月光照亮了她半边脸庞，照亮了她这不愿被我看到的落魄面容。但是等等。。。
“孩子，你的眼睛怎么。。。在流血？”
她一惊，用手背一抹，映着月光一看，果然是一片鲜红。
不仅如此，她的脸色仿佛比来时更为苍白，嘴唇已经转成了乌青色。她那捏着花瓣的手，也不听使唤一般开始颤抖。
她尝试要说话，她的眼睛瞪大到骇人的程度：
“怎。。。怎么会。。。。是谁。。。？”
似乎有一道光芒消失了，她的眼神开始失去焦点，：
“是。。。长公主吗。。。竟连她。。。也不想让我活着。。。”
她想要苦笑，然而牵扯嘴角的肌肉却开始颤动，
“燕子，快。。。”
我衔过她颤抖指尖上那朵已经浸透鲜血的花儿，飞向再次暗淡的月色里。
那并不是一段很远的距离，我却是第一次在深夜展翅。黑暗中，有什么在低语，有什么在期待。是我的幻觉，还是我的恐惧？当我轻轻地落在她说的那座小像前，我感觉我似乎已经飞进了什么巨兽的嘴里，停在最利的尖牙旁边。之前她带着那些东西来这里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感觉么？

我用小嘴和脚爪刨开土地，放进小花，又赶紧埋上。希望一切都还来的及，我抬起头，望着那尊被她寄以厚望的佛像。小花的坟墓像是一座孤独的小丘。
但那并不是一尊菩萨像。
接下来发生的事，说不定是我的幻觉。
石像张开了眼睛。
我后退了一步。
于是我确信，这绝对不是一尊菩萨像。
那石像的眼睛曾经与我的千年以前祖先对视，那竖起的瞳孔和琥珀色的眼球，是深深刻在我们鸟类血肉里的恐惧。我这一生从未与之对视过，但仅一眼，就一眼，我便明白了。
这是一条蛇的眼睛。
这是一座蛇的小像。
它盘踞的身体便是菩萨的衣衫，光秃秃的脑袋上顶了菩萨的螺髻，但它的眼睛骗不了我。
我的血液凝固了，冰冷的恐惧冻结了我的身体。它在注视着我。这注视等同于死亡。
我看到那座埋花的小丘缓缓地开始移动，它变高，变低，跟着小丘周围的土地也一起起伏，变高，变低。我脚下的土地仿佛是波涛，又仿佛是呼吸。它那琥珀色的眼睛冷漠地随着小丘移动，于是我意识到它的目标不是我，我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