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出 走(3)

离家出走的这团火，在我喝了三杯凉水之后还没有平息。毕竟托尔斯基离家出走的时候还比我老十岁；毕竟我也有过冲动要把口水吐到车间主任的茶杯里；毕竟我那榆木儿子没能通过多年的挨打搞明白他爸讨厌带小孩这个事实。
我在屋子里踱步，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内心剧烈地挣扎着，当我踱到一千二百三十四步的时候，我嘴里突然蹦出了一个词儿：北京！
北京离河北不远，我曾经想去，可我也就只是想想。不带孙子也只是想想，往领导茶杯里吐痰也只是想想，给老婆一巴掌让她闭嘴也只是想想，摸一下会计主任被一步裙裹住的屁股也只是想想，那屁股我仍旧记忆犹新，雨天惊雷一样，圆滚滚的。那才是女人的屁股！我家这老太婆，年轻的时候就是一把柴火，老了，成了一把烧过了的柴火——一堆木炭，一点就着。只要一回嘴，叨叨就会变本加厉没完没了，就像早上那样。

幸好我到了北京。
我坐在地铁上，肚子有点饿。火车上盒饭糊拉吧唧的，还要三十块钱，心眼儿太黑了。方便面也要十块钱，虽然不喜欢吃，但还是买了一桶。红烧牛肉面，既没有红烧味儿，也没有牛肉味儿，甚至没有面味儿。我边吃边想象老太婆做的红烧牛肉，稀里糊涂地也就下了肚。现在肚子又饿了，才发现这方便面不仅难吃，还不填肚子。地铁里也没个吃的卖。
出门的时候该买两个烧饼带着，我家楼下的葱油烧饼，烤得金黄，两个一块钱，管到晚上七点不饿。我边想边吞了口口水。
刚才旁边的小伙子说我坐错了方向，我只好下了车往对面方向的车厢走去。车还没来，我逮着一个小姑娘，问她天安门怎么走，她跟我说几号线转几号线转几号线。地铁叮铃咣啷地开过来，她说的话我一句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