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出 走(2)

当我终于成功地用硬币使庞大的方形机器吐出了一张卡，而后用那张卡让两个小扇子芝麻开门的时候，我觉得那两个小扇子不是小扇子，而是一扇门。一扇让我从旧世界奔向美丽新世界的大门。
离开旧世界前老太婆正好出去买菜，出门前嘴巴一直碎碎念，无非是我耳朵都听起茧子的老话，不帮忙带孙子啦，出去打牌啦，天天抽烟啦，尿滴到新安装的马桶坐垫上面啦。这些话我每天都会重复十遍以上。我十多年前已经带了一个孙子了，今年都上高中了。去年我那昏了头的儿子又生一个奶崽子。我这辈子生娃只生了一个，没想到带娃要带三个。而我只想起床、吃饭、喝茶、读报、吃饭、午睡、抽烟、打牌、吃饭、抽烟、看电视、睡觉——循环往复。

早上老太婆出门后，我和往常一样，泡杯茶，坐上太师椅，读起报纸来。这习惯自我上班时形成，至今没变：坐下读报，直到读完所有的中缝，才能开始干别的事。现在倒好，这光景只有周末奶崽子不在才能享受一下。
第四开里有篇豆腐块，讲八十岁的托尔基斯，因再也无法忍受叨逼叨的妻子，拍屁股离家出走了。我看完就感觉两个屁股蛋子发热，坐不住，我把报纸放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后来站也站不住了，脚底有团火，直往上窜，窜到肚脐下面，烧的我浑身发热。我倒了一杯凉水，喝了，不管用。
我要离家出走！
这念头才冒出来时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毕竟在我十几岁那会儿我都从没想过离家出走；毕竟在我儿子十几岁那会儿他离家出走，找回来后被我打得满地找屁股，我可没打他的牙，我打得他屁股开花；毕竟我一直是个上班不迟到不早退不请假的人，就连退休后打下午场麻将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