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3)

“看起来是很小的伤口啊。”
“多亏是小伤口，不然保护大脑的高分子层等不到天体号发现就裂开了。”
“到时候就是你这位神仙也救不了。”
“说实话，很难修复，”安妮没有理会打趣，一手扶着额头，神情更加严峻，“没有把握修好他。”
“是因为零件缺失吗？”
“的确，很多躯体零件几十年前就已经停产，船上很难找到替换。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
“更主要？”
“对，之前从未接触过生物体与机械混合体，机体内部分由金属拟低级中枢和拟内分泌系统调节，部分由大脑神经元内电信号和微型电缆结合传递信号，还有部分是大脑独立工作处理信息，我们没有办法明确二者管理机体的范围。也就是说，我们不知道修理方向，不能确定怎么做是’修好’。”
“现在只能修补细枝末节。”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徐江见安妮一筹莫展忙不迭安慰。“话说回来，我现在可以用示波器吗，我想和明天聊聊。”
安妮从柜子中翻出转换仪，后端连接电脑，前端触角按次序轻轻吸附在明天的前额。徐江的目光随之落到维修台上。眼前的明天外壳完全由仿真橡胶包覆，肌肤质感和真人一模一样，完全没有想象中半人半机械的怪物样子。或许是出于方便考虑，并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俊秀面庞和肌肉线条，身形整体清瘦，十六七岁邻家男孩的脸孔，肌肤和白色塑料质感机壳连成一体，给人真人身穿修身连体太空的感觉。

很快仪器开始运行，显示器显示明天大脑越来越活跃，很快各项指标趋于稳定。“通过计算机输入端和显示器沟通。”调试完仪器安妮简单交代后便回身修补零件图。
万事俱备，徐江在电脑屏幕前坐下，紧张而激动地盯着显示器，现在还没有收到电波讯息，他试探性发出问询：“明天你好。”
平稳的电波突然抖动，显示器很快将明天的意志数据化为文字。“安妮是你吗？”
看到回答的徐江身子不由自主往前靠了靠，很快输入道：“明天我是徐江，天体号船长，你现在还好吗，感觉如何？”
“大脑完好无损，但是无法控制躯体没有感觉，有点儿像你们说的……植物人。”
“维修组在努力帮助你恢复。”
“谢谢。”
“那么你是地球上唯一的新人类吗？”输入这行字的时候，徐江甚至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他不知道这样开门见山地提问是否太过莽撞。
机器没有回应，大概是明天在思考，良久，屏幕上浮现出答案，是肯定的回应！
“我只是来自地球……”
徐江知道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是什么，明天只是诞生于地球，并不是地球上的人类。事实上，因为被驱逐，他早已离开地球在茫茫的宇宙中漂泊了半个世纪。一想到这他鼻子一酸，整个后半生都与无尽的孤独和渺茫为伴，告别故土和家人，眼前只有无尽的流浪。如果明天能说话，此时他的语气里一定藏满委屈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