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8)

不过考虑这些早就不重要了，能不能被接纳，应不应该存在，我都懒得去考虑。比起人类社会的伦理，我更应该尊重自己的愿望。现在的我只想回地球，回到我的故乡。”
徐江听见“故乡”这样动情的词汇忍不住笑了。
飞艇顺利降落在陆地上，舱门缓缓降下。降落点附近是地形奇特的海滩，一面临海，另一面是高耸陡峭的石崖。没有海鸟和鱼群，石崖下锈迹斑斑的渔船和颓圮的桅杆昭示此地久无人至，只有三面环抱郁郁葱葱的密林和微风下轻拂的海浪。徐江推动载着明天的特制轮椅，沿滑道走出来。下沉的夕阳正好穿过树林，把阴影投射在崖面。
徐江没有想到人类迁出后地球能这么快恢复生机。
在明天的要求下，他的机体被放倒在沙滩上，徐江则坐在一旁静静观赏夕阳下沉。这就是穿越七千光年而来所追求的景色吗。想到这，他望向身边的机械人类，后者目不转睛地望向天空，仿佛想要留住日落前最后一丝光明，近乎贪婪地享受着停留在故土的时光。
突然，明天前额防风镜片和辐射网统统脱落，最内层的类头骨层缩进向内边旋转，脑脊液缓缓涌出，整整四分之一的大脑暴露在空气中，最外层原本暖融的粉红色组织迅速在空气中氧化发黑。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死去。徐江这才反应过来费力将明天抱上轮椅想要带回船舱。

“放下来吧这不是故障。”
徐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天又重复了一遍，“放下来吧，这是不可逆损伤，我很快就会死去。”
“你冒险穿越七千光年，难道就是为了在这自杀？”徐江语气里满是责难与不解。
“我不想再离开地球，不想再被驱逐。” 
明天已经气若游丝，空气继续侵袭进他的大脑。
“这是我唯一的出路了，抱歉。”
此时的徐江再也坚持不住，站在海滩上嚎啕大哭。
朋友就要在眼前死去，而自己从一开始就无法拯救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仅仅是活着就要受到惩罚吗。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听力系统损坏，明天听不见耳边的哭声，自顾自说道：“我在冥王星上写了一句遗言，在记忆卡里，还麻烦你念给我听，就当是你给我送行的挽歌吧。”
“我希望能在死前回到地球，如果在我死后回来，我一定复活。”
徐江一边流泪，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目送明天在无声的挽歌中离开。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复活，不再孤单地活在地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