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十六岁逃在人间(10)

“其实前些年我在报纸上见过一个和他长得比较像的男人，那男人买了一架直升飞机，上了头条。但我想那男人应该不是他，他要是有直升飞机的话，一定可以飞越大海的。”
“我有次也想和朋友去龙骨山看一看，那段时间我对山顶洞人特别着迷，尤其是它们的洞穴。我想睡在那里一定比现在的任何房子都要安稳、恐怖。但我的课外时间早被讨厌的延伸占满，一直没有机会。”
“你回去后会有什么后果？想过没有？”
“肯定要被训死了。然后被抓得更紧。现在想想，用三天的自由交换最后一年的决定还真是冲动呢。”
“但是如果你没冲动，我也不会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在世界上了。你看，做什么都一样有后果。你能接受，也不伤人，那便做去吧。”
“像是老人会说的话。”
“喂，我才四十啊！”
“玩笑、玩笑啦……”
我们说笑着回到宾馆，开始收拾各自的行李。我将封面是猫的笔记簿放在背包最深处，决定当作此行的回忆每年只打开一次。时间的尘积了三天，被手抖落，散在人正离去的空气里。我行李少，收拾完后便和老板娘帮她。我们把她的包裹抬到楼下的三轮上，来回三趟，腾空二十年的一间房。我和女人坐在后面看着行李，老板娘开着她的电车送我们最后一程。

我注视着这座偶然造访的小镇慢慢变为泡影，想象自己何时会再来这里拿回故意存放的小物件，最后得出一个直到年轻的心不再跳动的答案。或许那时，我便会开始回收旧我的半生计划吧。
三轮在公路分叉处停下。我准备再度走过无形的鲁豫边界。老板娘要载着女人去反方向的车站。巨大的黄昏下，女人下车抱了抱我。我的头埋在她胸口，眼睛盯着她的雀红色高跟鞋，又一次沉醉在蝴蝶柔软无骨的幽香里。
我忽然感到一种空无的氛围，像是世界又沉浸在海中，不过蝴蝶只挥一挥翅膀，海水便散去，夕空张开金黄色的怀抱迎接孤零的鸟儿。我面朝金黄，向阔别许久的故土飞去。偶尔几次回头，发现女人和车影不知何时消失在晚霞中，原来记忆中的三轮车也开得这么快，我感叹。
夕阳下落，月亮升起。远方等我回去的挚友曾说我像月亮，太阳系的所有星辰中，我也确实最喜欢月亮。我习惯将月亮升起看作是新一天的降临。我没留女人的联系方式，她说作为弥补，为我留下了一个只有时间才能打开的秘密。我猜不到那是什么，反而想象她一个人站在雪中的河滩上，对着漠河跳起迪斯科的画面。我想等下一个我，再做出一些最简比等于此次的壮举之时，或许就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