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传情】 遇见（二） 春(2)

记得小时候，贴春联那天，父亲会在我醒之前出门去买红纸。隔着起雾的床，看见父亲的身影穿过院门时，车铃一响。那时我总是在等父亲归来时，用手指在窗上酝酿今年的对联；到头来，我最大的工作，往往却总是站在父亲身后，告诉他对联左了还是右了……
为了响应就地过年的号召，今年春节我们一众身在异乡的老师都不回家过年。这其中不少，包括我，都是第一次独自过年。来到这座城市两年，疫情一年。其实这过去的一年里，也渐渐习惯了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一个人在路边的咖啡厅消磨无用的时光，一个人面对这整个城市，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在外远行的人，最怕过节；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好回家。踌躇半天，最终给家里打一个电话，也不敢多问些什么。也总是怕多问，就会问出些什么。
于是，为了消减孤单，身在异乡的老师，我们决定一同过年，尝试消减一些共情的孤独。下午一同去超市买菜，晚上各自拿出看家本领，其乐融融地拼凑出一桌天南海北的年夜饭。那天之前，我从没有觉得春晚是那样的好看。那天之后也没有。

席间，许多同事说要给家里打个电话，给他们看看自己的年夜饭，也让他们安心。拨通电话，那边是一大张圆桌，与一些我好想熟悉又不太认识的脸。
“我们刚聊到你呢，”母亲尝试用镜头塞下所有人，但最终以失败告终，“你还记得你那个高中同学，小王？这次我们搬家，竟然和小王他爸妈搬到了一块儿。唉，小王今年也没回家，我们就寻思刚好一起吃个年夜饭，添几双筷子嘛。哎，小王在那个哪？好像和你在一个城市……”
记得当初离开县城去省城上高中。省城那么大，我们偏偏考中了那同一所高中；高中那么大，二十多个班，我们偏偏分到了那同一个班；茫茫人海，千万个人，我偏偏和你成了曾经说好来日方长的朋友。曾经遇到他，曾经与他无话不谈。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在同一座城市。南方的小城很小，我们却没有遇见。我们没有机会再说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啊。也许遇见过吧，也许没有认出过吧。我们都长大了，我们的梦都老了。如今我们深夜饮酒，被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