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凱瑟琳(2)

我没填地址。本来想糊弄着随便填一个，可是我很有良心，我做不出这种事。再说我知道你不在xx街xx号，也不在xx街xx号，我填它们做什么呢。我不填。或者收到信之后你自己填上就好，普通钢笔可能写不上去，这个纸上打的蜡太多了，你有木头铅笔么？你可能会觉得麻烦至极，你会说蠢货，干嘛写信给我，你想要什么，我有什么可以给你。我也不清楚，说实话，我觉得你一无所有。那条围巾上有个很显眼的破洞，明明可以补好，几根线几下针，然后问题就能得到解决。何必。你有你的理由吧我猜。就像你一无所有的同时拥有一切。我看见一条阴沟，除了你所有人都掉下去了，里面又黑又臭，爬满叫不出名字的害虫，吃着过期肥皂的泡沫。那条阴沟在你的裤管里。
其实写到这里就可以了。我知道你肯定挺生气的，哪有人一上来就说别人的裤管里装着那些东西，就像小猫撒娇时有馊味的叫声，钻到耳朵里的时候一路产卵。不美了。不美了。这哪里还能算的上美，我觉得你那样想很对，可是我现在已经无法确定我最初动笔的时候是不是想要夸赞你。我回去看看吧。看好了，大概是的，我想要讨好你。我们重新开始吧，亲爱的凯瑟琳，凯瑟琳小姐。你看到那个洞了么？我想那是一只蜗牛，背着一颗被冬风冻死的柳树的树桩，树连死了都留不住全尸，只是因为人类的手伸得太长太长了。我说得太多了，我说得不够多。我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是不是人类，从来，所以我应当怀疑么？应当想想，万一你不是人，我该不该撕掉這封信接着重写一封，用非人的语言。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猫飞起来了。菲利普，菲利普，你为什么要打翻我的花瓶，里面有一棵死得不完全的绿萝和半瓶伴随根系一起腐烂的水，绿萝被撞飞到好几米外，躺在地上，湿哒哒像个死人。水如同瀑布那样飞流直下，一直把裙摆拖曳到略高于地面的席子上，还有眼泪在噼里啪啦地掉。你看，幸好你是凯瑟琳，凯瑟琳已经不在了，只剩下菲利普可以做错事，受罚，被主人拉去洗澡和阉割，在红色的猫窝里度过夜晚。我越来越不喜欢菲利普了，可是养猫本身就是为了喜欢猫，所以再难我也要竭尽全力。我累了。我希望你还在，你还在那里么？记得收信。我说了很多很多遍了，记得收信。我知道说多少遍都没有用，没有人听从我的安排，即便我几乎是听从着所有人的安排，而答案不变。
我要自杀了。所以不写了。
再见，凯瑟琳。再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