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想世界]《革发》(4)

把门推开，是一道狭长的走廊，走廊上有三盏不太亮的顶灯，一直通到尽头处向上的楼梯。我顺着走廊走着，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没洗脸，眼睛总觉得有一部分被一层白雾蒙住，看不清楚，我试着眨眨眼睛，仍没什么用，这白雾令我犯困，况且灯光又那么孱弱，我仰起头，眯着眼睛半睡半醒地全凭本能前进。就像往日的早晨一样，我要去这条走廊尽头的客厅吃早饭，我的父母亲应该已经准备好早饭在等着我了，我要在他们离开家出去工作之前同他们道别，一想到这些我就好像顿时被坚固的蛋壳还有充盈张力的蛋清裹住一般安心——我真的炽热的爱着这个家啊——我爱这个家，那是被两重机关锁死般牢不可破的爱，是宿命，是上天让我生在这个家中，与生俱来，我承继着这支族系的鲜血与道义；又是舆论，自我出生以来，母亲总是在和我讲述着她对我、对父亲、对这个家的大恩大德；是她，是母亲，扶起了我的父亲，是她，解放了我，是她，拯救了这个家，没有她，就没有这个家；

我听不懂，但我知道，而且从小就知道；自打我懂事以来，母亲就按着我的头顶，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对我讲述着她的丰功伟业，说着说着，母亲总会一把将我抱住，她的声音会愈发低哑沉重的从我耳孔边蠕动进我的精神，一双臂膀向桎梏一般死死卡住，挤压我胸腔一根根肋骨，使我感到窒息，这不容置疑的慈爱……
独处时我时常会想一个问题，如果人有来生的话，我，还愿意我的父母，是我的父母吗？是，是……
是，尽头了，我登上楼梯，手电的光照在台阶上，可以看清每一级台阶的垂面都錾刻着古代经书里的句子。走到楼梯的最高处，“咣当”，我拉起门铺首口中的的铜环，推开门，门后客厅中父母已经吃完饭，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出门工作。
“饭给你搁桌子上了，待会儿自己吃。”母亲一边将钥匙塞进提包里，一边背对着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