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躲在笼子里的猫(8)

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我都无时不刻地希望它再次出现。它的出现对我而言是如此特别，它的离开又使我的心空落落的。换作现在的我，一定不会将事情浪费在一件毫无可能发生的事情上。
这个夏天还没结束，花也会结更多的种子，我在等待时倒不至于无所事事。盒子装满了，就可以挑选更好看的种子去代替盒子里不值一看的种子。像是寻到了从前丢失的兴趣，我难得地再一次筛选我的种子，匆匆翻过每一粒种子的表面。每一颗种子暴露在阳光之下，美丽的自然美丽，丑陋的也无法躲藏。
那只猫再一次出现了。当我往那边看去时，它就已经待在那里了。它对我的出现仿佛并不意外，用眼睛直视着我。怀着一腔空喜，我跑去迎接它。但当我刚刚站定，那只猫的目光在我眼中仅仅停滞了片刻，它便起身，从栏杆的夹缝中灵巧地穿过跳下栏杆。它坐在一跃而下时的落地之处，像是在等待一般坐下，又向我看过来。我伸手扶着栏杆，冲它微微一笑。穿过缝隙于它而言简直轻而易举，于我而言，如同将我困住的牢笼，进不去，也出不来。它能轻而易举地走向我未知的地方，我却不能。蓝汪汪的圆眼睛里仿佛闪烁着光芒，如同原本平静的湖水泛起一丝波澜，阳光洒在上面的莹莹金光如同天上的繁星恰巧陨落湖中，又被微浪缓缓托起。它的胡须微微律动，仿佛有细小的风吹过。它的嘴角仿佛含着微笑，又带有一丝严肃与认真。

这次的离开它放缓了步伐，每一步都如此轻盈，走过的地方不留足迹，仿佛从未来过一般。它稍稍停下步伐，再一次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我同样满含笑意地向它望去，手缓缓离开了触碰的栏杆，与这位朋友作无声的道别。
它的步伐更慢了，路也更长了。沿着连杂草也无法丛生的荒凉窄巷，我再一次望着它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淡，直至消失在尽头的光点。
在那之后，我也偶尔看向栅栏一方，也偶尔去那处角落瞧上两眼，但我一直明白:那只猫不会再出现了。
每当我经过那个隐藏着一条神秘小巷的无人问津的角落，想象双手再一次握住满是锈迹的栏杆，想象自己再次探向小巷深处，依旧望不到尽头。
如同追寻着曾经遗失在角落的美好一般，我会在愣神时看见一只记忆中的猫。或许上一刻还存在的东西下一秒就不见了，比如那栋红色的砖瓦房，比如那条不生杂草的窄巷，比如红墙上生锈的栅栏，比如……我透过铁栅栏所能看到的一切。消失了一些令人着迷的东西，哪怕很普通却对自己意义非凡的东西，正如永远也填不满的茶叶罐一样，总让人心里感到空落落的。现在想来，倒为自己有些愚蠢的行为感到可笑。拥有太多，就越不值得珍惜，就算是宝石，也在平庸之中湮灭了它独特的光泽。可直至现在，我也无可避免地重复着自欺欺人的愚蠢，与那时的幼稚又有什么区别呢？说到花种，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但有一点我可以确信，我并没有遵从原本的心愿，将它们安置在土壤里。那些遗失了的美好，正如我无法找寻到的第一粒花种一般，随着儿时的回忆流入长河，流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