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躲在笼子里的猫(7)

“难道它是曾久居这里某户人家的猫？”
它睁开眼，缓缓起身绕着原地转了半圈，压实了脚下的杂草，挨实了朝阳的墙面卧下，从头至尾不与我相视片刻。它的眼中没有为我余留哪怕一点点的空间，从未有过我的影子。原来是我的身子挡住了原本能给予它的阳光。在这栅栏与墙面围出的不起眼的小空间里，几缕阳光也成为了尤为宝贵的稀罕物，哪怕是在日头正足的夏天。我挪了挪地方，让出了阳光。直射而来的阳光褪却炽热，涣散在它湛蓝深邃的神色中。
仿佛周遭的一切失了颜色，仅留一抹恰如蓝宝石般的光映照着世界的一切，天成了蓝色，围墙也是深蓝……海边迎面而来的海风，飘在空中的乱发，脚下细软的沙子。它的眼里有一片海。
它直直地望着我，凝视了许久，温柔的光未从它的眼中消失。它偏过头眨了一下眼，略显少女般的俏皮可爱。有那么一瞬间，我们之间并不需要言语，哪怕一个简单的眼神，彼此都能心知肚明。它缓缓起身，慢悠悠地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回到最初那个与我最为接近的地方卧在地上。细长的尾巴自然地垂在地上，长而纤细的毛融进了灰色的墙壁，却融不进破旧的红砖墙。倘若它游走在灰色的城市中，我想人们并不会注意到它；但若行走在红墙绿瓦的平房，哪怕在深夜潜行，也格外瞩目。它不再看我，更无视了我无法从它身上挪开的目光，而是微微昂首，用鼻尖轻轻嗅了嗅身前的铁栅栏，举止投足间尽透出优雅与从容。它似乎并不厌恶铁锈的味道，只是安静地自然地想要认识一种新事物一般，耐心地接受它的存在。我不曾说出一句话去惊扰它，也不想凑上前去触碰它，只想打心底里喜欢它，更久地看着它。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或是一刻也不曾流动。我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处看着它的一举一动，它也偶尔抬头看向我，但依旧专注于自己得到的阳光。我知晓它更在意的是阳光是否温暖，脚下的沙土是否舒适，更知晓它的一切都与我不相干。
后来，它缓缓起身，转身，穿过旧墙的栏杆，跳下墙跟，沿着连杂草也无法丛生的窄巷走去，很快便消失在路的尽头。等它走后我才慢慢地凑上前去，双手附在冰凉的栏杆上张望，随后又是久久地凝望。栏杆上涂的黑漆有些掉色，露出深红色的斑斑锈迹，一些黑色的油漆亮片也就沾到了我的掌心。我曾以为这条小巷是有尽头的，我曾猜想，尽头怕不是又一堵墙或者高而生锈的铁栅栏。
它在路的尽头消失了。
我象征性地搓了搓手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非要拽着爷爷的衣角往这边来，激动地说刚刚这里有只猫。爷爷笑了笑，顺着我手指向的地方张望，问我猫在哪里。可能是爷爷真的不想扫我的兴致，当我回答他说刚刚猫就在这里时，他一直笑着点头说“好——好——”。我也不知他是否真的相信我说的话，但我相信自己说的，的确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