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躲在笼子里的猫(3)

花下落了几颗黑豆大小的种子。我伸手挑拣了一颗最圆润好看的，捏在指心里把玩起来。这壳似乎无比坚硬，光凭手捏是破不开的。纯黑色的外壳在阳光下焕发着盈盈油光，细腻的纹理得以在此时展现出来，精致如雕刻家手中的艺术杰作。
我盯着这个类似于保龄球形状的黑种子盯了许久，以至于忘了自己还被暴晒在太阳地儿里，即使大汗淋漓也丝毫没有察觉。看看地上还散落着许多种子，我便沉下心来，一个一个仔细挑选出最精致的小黑种捧在手心，直到爷爷一遍又一遍地唤我的名字后，才悻悻然地把手心里像宝石一般珍贵的花种揣进衣兜里，回头才发现爷爷早已拎着马扎在原地等我，看看四周，除了爷爷和我，也不再有别人了。
最美丽的种子里一定藏着一朵最美的花，藏在它坚硬黝黑的外壳下。我将种子握在掌心，两手托起，置于心脏跳动的一侧，这一瞬间仿佛能感受到它正在律动的生命，感受到孕育在硬壳之下的柔软的美丽正在沉睡。我迫切地想见它苏醒的模样：它将住在被雨水灌溉的温暖泥土里，它的嫩芽将冲破外壳，冲破土壤，见到阳光，见到我。它将开出最美的花，与蝶共舞，与蜂为伴。它将枯萎，落到最初的地方。它将美丽传给下一代花种，以消逝迎来新生。因此我一直期盼着，盼着播下花种的那一神圣的时刻。

后来，但凡爷爷出门纳凉，身后就一定有个小孩儿形影不离地跟着他。同在树荫下闲坐的邻里几乎都认识她，觉得这小孩安静又乖巧。可她总是单独待在一个角落，像在找东西，有时又像在发呆。但终究只是随口提两句，就又聊到其他事上去了。
几天下来，我的黑宝石已经历尽重重选拔，留下的都是既相互映衬又独具魅力的。我兴奋地将它们捧在手心展示给爷爷看，毫不谦虚地说，我感到喜悦与自豪。爷爷扶了扶老花镜，眯起眼细瞧瞧，随后笑着点点头。奶奶恰巧听到了我的高谈阔论，也就凑过来看，还笑眯眯地夸奖道：“好哇，都捡这么多啦！”随后又冲爷爷说，“给找个盒子放起来吧，放兜里不好拿。”
“我找找去。”爷爷边往里屋走边应着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爷爷拿着一个小灰盒朝我走来，告诉我这个茶叶盒虽然大了点，但种子装里面总不会丢了。我接过盒子，两手手掌恰好围了盒子一圈。我稍稍费了点劲才把盖儿打开，一股淡淡的茶香从盒内飘出。盒子里黑漆漆的，这些黑种子一放进去就像穿了夜行服，游走在黑夜中。个个都黑不溜秋的，倒也细分不出什么区别来了，一个紧挨着一个地填住了盒底。我小心翼翼地盖了盖儿，生怕惊扰了里面刚刚熟睡的精灵。从这以后，我也有了出门必带的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