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3)

黄老头一辈子没有娶上媳妇，但是年轻时也闯出去过，见过城里人的生活，不是这乡下吃红薯窝窝头的日子，当初他回来一是放不下那份地，二是没有点文化想在城里谋口饭吃也不容易。他吃过苦，便要黄合欢拼命的学，唯有靠学习才有机会走出这沟，成为真正的“城里人”。村里环境艰苦，就请的起两位老师，两位老师不仅得教初中生还得教小学，有些学生直到初中毕业都只上过这两个老师的课，不过大多数人都只是上完初中就去做工了。这两位老师劝不动也帮不上忙，因为上高中，得通过县里的考试才能去上，这些孩子心思都不在学习上的，很难有人通过。这一次，他们又与往常不一样了，上课时都有了更多的激情。黄合欢已经初三了，她是唯一一个有希望考上高中的学生，事实证明她也的确做到了。还在村外的大梁子上，就听见锣鼓使劲地敲，这非得把林子里的鸟都惊走了。黄合欢成了村里第一个考上县高中的人，乡亲们觉得脸上沾了光，都乐意为她敲那震天锣，也乐意提了鸡蛋红薯上她家里去庆祝。

黄合欢留着一头乌黑的辫子，为了能有一点生活费，不那么让父亲操劳，也在镇上的集市上卖掉，成了一个寸头。村里帮她，后来国家政策落实了，黄合欢申请了国家助学金，家里被认定为困难户，学费也免了。黄老头坐在自家院子里，估摸着他的丫头也要回来喽，村支书和县里的老师都说，马上就快高考了，得注意孩子的生活，所以他一有空就去那沟里捡木耳、野菌什么的，晒干了拿到镇上去卖，得的钱又托人给黄合欢送去，让她多吃点好的，好好准备考试。今年，雨季意外的长，有时是大雨有时是下雨，总是下个不停。黄老头赶着向沟里去，心里还念叨着丫头......
黄合欢一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坐最早的车回到镇上，再坐三轮回去村里。她得赶紧回去多帮帮老爹干点农活，这雨季也实在太长了些。走到村口，还没见爹来，村里人见了她也是没有往常的那般神情，脸上挂着说不出的苦涩。回到自家院子里，她抱了草喂给老牛，又清理了牛粪，把院子里的杂草也拔了。在厨房里一直忙活，蒸了满满的一锅红薯窝窝头，这红薯粉还是去年她亲自磨的。坐在屋里，她望会儿天，又看看桌上的窝窝头，直到雨又一次下起了，她才动了动手，从脸上拂过又放下去。她终究是憋不住了，一个人怎么也擦不干脸上的泪水。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了，是初中老师亲自告诉她的。她不肯信，回家照常做她的活，等着爹回来。直到雨来了，天黑了，她哭了，她才相信她的爹没了！她的爹，一下雨就要回来的，大雨已经掩去了山里的一切，也没有了她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