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2)

黄合欢是从山下人家捡来的，当时回来的路上，山沟里到处是一丛丛的合欢花，黄老头就给怀里的丫头起名叫黄合欢，整个小人儿都是黄黄的。黄老头是村里的老光棍，五十几了也没讨着一个老婆得个一儿半女。他从地里回来，黄泥还没抖干净，一块一块粘在裤腿上，刚到村头那坡上就听到同村人老陈头吆喝，说山脚下那潘家人要把女娃抱出去，那潘老太太实在逼得苦，要个男娃孙儿，这儿媳妇已经是第三胎了，还是没有等到带把儿的那个。这三娃儿才一个月，就逼着儿子送出去，那儿媳死活不肯，说好歹养到半把岁，能喝口米汤过活才送走。现在，那女娃半岁了，潘老太太闹着把孩子送走，现在一家人正找主儿呢。黄老头，捋了捋没几根的长胡子，一声不响地走了。回到自个屋里，把干活的衣裳换下来，因为那衣服破的实在不成样了，其实另一套也是破的，只是看起来更加干净一点。

他从柜子翻出方帕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的纸币，零零碎碎看起来也没多少，出了门。等到黄老头回来，天早就黑尽了，以往都是他一个人，早晚回来也没人管，这次黄老头不是一个人，手里还抱着一个女娃子，是山下老潘家的，原来他愿意去认了那主儿，想把这娃养大，日后也有个照应。同村人都说他捡了个包袱回来，他自己却抱着黄合欢四处溜达，逢人就说，这是他闺女，长得俊，不哭闹，可乖了。黄合欢，是黄老头用米汤一口一口喂起来的。爹！过来吃饭了！黄老头拿上烟杆，也到那黄角树下去。那丫头得有他齐肩高了，一边嚼着红薯窝窝头，一边用手去驱赶蚊子。没错，这丫头就是黄合欢，现在已经十四岁了，在村里学堂读书。黄老头看着她，抖了抖烟灰，那烟便又从烟杆子里冒出来，慢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