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无衣(4)

“呀呀呀！”何冲笑起闹道，“东中兄，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前先日子刚请你喝完酒，你这就翻脸不认人了？不行，那你得赔我酒来！”
“要钱没有，要酒也没有，要不你看看我这身上有什么东西值钱，你拿去典了算。”姓文名商字东中的文商听出好友此时并无太多正事的计较，遂也笑着耍起无赖，只是他旋又裹裹身上的衣袄，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件衣袄不给。”
“谁稀罕你这件破袄！”对面的友人一番白眼一番笑骂，近身轻推他一把，直道，“走开点走开点，让我进去，哪有让客人站在门外淋雨的道理。”
他无奈笑笑地摇摇头，侧过身，让出一条通路。何冲自也不客气，大步踏过门槛，熟门熟路地领着两个男侍行过游廊，转过屋堂，几柱回廊再去几步，走到小院梨花下的竹亭，无需一路跟来的主人家说什么，径自就在石凳上坐下。他先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石桌，转首见到文商翩然落座却不见身后的男侍有所指示，便转头对向亭外的落雨和梨树，犹有轻怨地吟叹道：“霖霖细雨，娇娇梨白。有怜上天，施我几分，如花醉兮。”
文商当即笑骂一声文韵不押小儿词句，但也不像先前自我口中的吝啬，挥手让自家男侍去取酒来，顺带再捎些糕点。坐在对面的何冲见目的达成，嘿嘿一笑，也不在意这连酒食一同讨来的骂语，嬉皮拱手，直说比不上文大才人出口成章，献丑献丑。

结果自然又是一声笑怒斥怼，不过何冲照旧两耳不顾，哈哈笑着屏退左右，只留下那一方锦盒置在石桌上。与文商多年好友，何冲自然知道他心奇不声的性子，也不多作玄虚，直道：“打开看看。”
文商应声而动，掀开翻盖，一眼就愣住了。
何冲见到他这神情，就乐了，心想这是多久没见到文商这副表情了？记得上次，应该是这小子春情初动的时候吧。呵！
“怎么样？喜欢吗？”他向后仰仰身子，饶有兴味地笑望着。
锦盒里铺着丝帛，丝帛上置着件华锦衣袄，色调庄雍，展露的前襟有金丝细绣的缓缓流云，沿向胸腹，树枝与飞鸟因衣折叠而只现小半身形，却也足见细致入微的绣工。仅是这一眼，文商就能基本能判断出，这是邑城内最为主家夫人们喜欢的尚南楼所出的精品，价格定然不菲。
他转目看何冲，问道：“谁送的？”
对面的好友一声呵笑，佯有不悦地啧啧嘴，反问道：“怎么，就不许我觉得你那衣裳太老太旧，翻来覆去就那几件，可怜你，送你一件好看的衣裳？”
这回答着实让文商失笑出声。他合上锦盒，直戳对方心口道：“且不说你要送也定是送几壶酒来藏我这，避着你家媳妇偷喝；就以你那眼光，选衣裳，不送我，才是真的可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