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影成蝶(9)

凝蝶示意让我坐在她旁边，我就一边看他们的绘画一边准备听他们的交谈。他们所画的，倒确实是我们那个时候世界的模样，画里的人是像我一样有肉体的、穿着彩色衣服的人，那些建筑与景物也是我所熟悉的从前的模样，只是总感觉缺些什么，这些画似乎少了某种该有的灵气。但凝蝶身旁那些画就感觉带有那种灵气，凝蝶她似乎就能找到这些说不出来的东西，也许正是因为此，她才会能够看到我吧。我想着，看他们今天的工作大约是已经步入正轨，几个人终于开始聊起来。
“今天的绘画，我这边表现的是‘前时代’人类个体间被称为‘爱情’的主题。这并不是我们所需要的，但在当时的人类看来是必不可少，所以是重要的艺术课题，值得去好好研究，能表现出这种特色是绘画能力的典型体现。”其中一个人，用键盘格子一样平肃硬直的语气，对其他几个人说道。
“还是先生你的水平高超，敢于尝试这种难以理解的主题，这就是所谓过去的标本，对现在来说已经毫无意义，想把它表现清楚确实是不容易，毕竟隔着一层呢。”另一个人用着同样的语气回应道，空气里没有一丝热乎气。
“但是，‘爱情’这种东西非常美好，它的存在必定是有意义的。”凝蝶的一句话，划破了这冷肃的气氛，屋里几个人的动作都有了些变化。“是挺美好，可它的意义也就是存在于过去。”刚才那个人说道。“不过确实令人好奇呢。”凝蝶那个叫芽未的友人拗了拗脖子，用一种相对清亮的声音，似乎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没必要去好奇。复杂的感情早已经是落后的东西了。你们也不要把这些虚无的东西太放在心上的好。”最开始发起话题的那个人这样对其他人说了几句，那种轻描淡写让人感到压抑。我回头看看凝蝶，她在那里只是默不作声。我也不由得对这些所谓的“古典画家”生出了某种失望。

这几个人又聊了一些我听不明白的学术上的问题，我逐渐地感到倦怠了。艺术方面的东西，我只能表面地谈几句，我所擅长的果然还是文学或者政史地这种普通文科。又过了一会儿，我就想要上厕所了，但我突然想起这里应该没有厕所。我只好向凝蝶说明情况求助。她听了，就向同伴示意自己要出去一下，我心领神会地跟着她出了画室门。
“我给你拿个颜料桶，你先在墙角将就一下吧，画室有水龙头可以洗手。以后我尽量多在家画，必须要出来的时候，你就自己在家，跟过来真的是两头不方便，没办法，我尽量照顾你。”凝蝶做着手势对我说。我心觉几分感动但又有一丝困惑：“那真是麻烦你了，感谢。但你为了我去牺牲这么多能与朋友在一起的时间，我真的对你那么重要值得去这么做吗？”我看见听到这几句话的凝蝶闪了几点光，从那没有五官的脸上散发出微笑的声音，然后就面向我，很有气力地说道：“我本来应该生在你那个时代的，我喜欢人有肉体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是活到二百六十年前正好老死该多好。你是那个时代留下的唯一一个真正的人了，我有这个幸运遇到你，对于我这个向往当年的人来说，就不会再想失去你。我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是孤独的，我的朋友与同伴也不能理解我的想法，只有你这个来自过去的人可以与我交心，所以你比他们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