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影成蝶(4)

很显然的是，在这里活动的那些“机器人”并不需要食物，这是他们的城市。明白了这一点，我就决定暂时离开城市区域，到郊外去寻找生活来源。好在研究所所在的这座城市其实并不是很大，找了另一个方向直直地往那走，走了大概一个钟头就走到一条看上去应该是外环路的大路旁边，对面就是一大片看起来像是郊外绿地的地块。我提起精神，迅速地向那边奔去。
现在大约是凉夏那样的季节，只不过我记得这个城市好像也并没有冬天。还算幸运的是，树林里确乎能找到不少野果实，因为没有人摘，许多枝上还是满挂的。我就成串地摘了吃，稍微擦拭一下就送进嘴里，酸甜的，我实在是饿了。在这近旁的几棵树，就已经让我吃饱了，食物就暂时不成问题，只是还有点渴。不要再指望能在这边找到净化过的饮用水了，有相对洁净的自然水源也就行，溪流什么的，总能找得到吧。
这片绿地还算比较“自然”，在这片不是很大的树林另一侧，有两条清澈的小溪汇入一个干净的池塘，我在这里喝了个饱。流水相当洁净，似乎这绿地并非公园，也不接触人类的产业，并没有受到干扰。确实，不很大的野生动物，在这边也时时能够见到。
暂时解决了吃喝的问题，我想，只要有水的话其他也能够基本解决吧。恢复了体力，心也暂且放了下来，我就再次返回城市，看看能不能找到联络求救的一线希望。如果说在这座城市实在没有转机，就储备一些饮食去往其他城市，或许还有机会搭个顺风车什么的，就不用总是跑着了。

城市外环附近，单体的小楼并不密集地分布，这边大概就是城区边缘一带的居民区。我沿着道路往那边走去，想要看看那些“机器人”的生活，如果能对他们有更多的了解应该对我现在的情况会有帮助。“说不定那些房屋里竟然会有人类在呢。”我这样对自己安慰道，尽管连我自己也觉得把希望寄托在这里也实在是渺茫。
走到巷口里侧一座二层小楼前，恰好有一个“机器人”从门口走出来。我准备等这人走远了，就可以绝对安全地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但是谁知道，“视线”交汇的瞬间，这“机器人”的面部忽地一亮，然后我听到从那边发出了声音：
“咦，你怎么还是金属化之前的模样？”
咦？这难道是在跟我说话？我看看周围，并没有别的人。
“我是在问你，先生，为什么你跟三百年前的人长得会一样？”
我现在清楚了，自己确实被这个发出女性声音的“机器人”注意到了，她（就这样称呼吧）并不像其他那些“机器人”那样看不见我。但她的话带出了更多疑问。
“已经……过去了三百年？你那样说……难道现在的人类就是……都是你这个样子么？”我用反问的方式回答她的问话。
“你真的不了解现在的情况？好吧，那我有必要告诉你。如果你的思维与身体都还停留在三百年前的话，你大概会认为现在的这些人都是机器人。其实也算是吧，不过不能叫机器人，而是机械人。二百六十年前，人类凭借第五次科技革命，把自己转化成了高科技合金机械外壳包裹灵魂的生命体，通过抛弃肉体而获得了所谓的永生。在此之后，人类不再衰老，也不再繁殖，通过直接吸收太阳能与其他辐射能延续生命，高度发达的社会与外观相似的金属外壳也消灭了种族的区别，拥有高度学习力的机体也消灭了语言与民族的区分。人们只是因为喜欢的事情不同而从事不同的职业。我在金属化的时候，二十岁，是画家，虽然现在过去了二百六十年，但其实与那个时候还是一样。听起来似乎十分完美，但我一直感觉，人类失去了大部分的区别，没有了生存之忧，也没有了生物的生老病死、代代延续，人类个体与社会的情感都退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