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6. 无药可医(4)

笑的最多的，往往是最痛苦的人。
他的确是个懦弱的人，有很多想法还没提出就被自己以各种理由否定了，事后往往证明他是正确的，有远见的。
他是个自卑的人，只是低头走路，不敢看人，与人对视会让他无比慌乱，面目呆滞。曾经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向他表白，他却没勇气接受。
他是个矛盾的人，做一件事思前想后，明知正确的做法，却怕遇到一些他怕遇到的而选择绕个大弯。
高三一意孤行的租房子，却学无所成，白白浪费父母的钱，小时候偷家里的钱，做过无数的尴尬又愚蠢的事情，曾经的许多事像贴在脸上的一张张面具，他害怕被人记得，害怕被人提起，害怕被人撕掉，看到自己那张丑陋的脸。
从小到大，他没吃过什么大苦，没有像小说主人公那样悲惨的遭遇，但毒药并不都是立刻发作的，有的像一锅沸水，把青蛙放进去，它可能拼尽全力还能跳出来。而有的，就像温水煮青蛙，看似不痛不痒，当你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有三个想说对不起的人，一个是高中邻座的女同学，有次问许良题，他板脸开玩笑说:“没空，我自己还没弄完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尴尬的收回卷子，上课铃打断了许良的话。如果能再见到她，他希望能告诉她，那只是一个玩笑。

他第二个想说对不起的人，是高三的数学老师。她是许良见过的最温和，最善良，真的从心里让他觉得亲切的老师。上课时她总是面带笑容，生气时也只是皱一皱眉头，从不跟学生发脾气，从不强迫学生去做什么。高三那年他要么自己翻书，要么趴桌子，老师摇头叹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请相信，许良是想哭的。如果能再见到老师，许良希望能告诉她，老师对不起，您的课是我高中唯一愿意上的课，您是我最喜欢的老师，请原谅我。
他最后想说对不起的人，是父母。百感交集，二十年喜乐哀伤，无论他在父母心中是什么样的，他还是不后悔那些选择，但他想说一声对不起。
大学时偶尔谈到，有人半认真，半开玩笑的问他:“你为什么上大学？”，大一时他的回答是:“因为爸爸厉害”，大三时，他看着窗外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因为其他人都上大学吧”。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不能说，在妈妈明明里暗里为他的工作着急时，放下电话的他坐在楼梯上，唯有苦笑。他们一定都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懂，到这个时候还没想就业的事吧，其实他乖张的外表下是一颗细腻的心，许多言谈举止，别人从中看不到的，他都知道，或者说他是个善于看别人脸色的人。
毕业那年，他终于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成为那个拿着照相机站在人前的人，他是有梦想的，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是个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