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6. 无药可医(2)

每个人都是特殊的，而这个世道却逼迫着所有人都长大成一个样子。圆滑，世故这些东西永远都会存在，许良也有，但他希望自己能在不想用时，就不用。
他知道他的棱角终会被磨去，但他会拼命保护住最后一角，即使拼的头破血流。有些东西，他永远不会改变。
他其实什么都懂，理解所有那些他不能接受的，想骂人的时候勉强自己谄媚，想远离的时候勉强自己接近，成年人为了生计，利益，人际关系，不得不虚与委蛇，笑脸相迎。但他相信只要不是枪顶在头上，总还有选择的余地，他的活法和大多数人不同。
他希望30岁的自己有少年的天真，中年人的平和，腿搭着轮胎，坐在灰青色天台的椅子上吹着风，能看到的地方是两条平行的铁轨，周围是飞而又落的成群的鸽子，手里一本书，脸上仍是20岁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
他想过了，将来如果有钱，就买一栋小别墅，一定要独门独院的，两层最好。有阳台，有天台，自己坐在晚风中弹着吉他，唱着喜欢的歌。每年都把爸妈接来住一段时间，他们一定不习惯这里的清净，等到想念那些老邻居的时候就送他们回去。别墅前要种几棵大树，还要养一只猫，一条狗。
那些豪车他是没有兴趣的，他只想买一辆牧马人，因为那才是男人应该开的车。他最想去的地方是西藏和青海湖，听说那里天很蓝，水很清，宁静又高远，有飞旋的鹰鹫，有冷峻的荒石，他很想去看看。就像平凡之路的MV那样，一个人驾着车，没有交流，没有喧嚣，只有风和荒野的路。

他还要给家里盖一座二层的小楼，他和姐姐住二楼，爸妈年纪大了就住一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还要多出几个房间用来招待客人。到了饭点，妈妈在楼下喊一声，他在楼上应一声，踩着踏实的木板声下来吃饭。傍晚，爸妈闲来无事和村里人在门前打打扑克，欢声笑语，村里人向村里这座唯一的二层小楼投来的艳羡的目光，爸爸嘴上不说，脸上却是得意的笑容。晚上，一家四口坐在客厅，看爸妈喜欢看的无聊的伦理苦情剧，他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半叼着苹果调侃一两句。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对那些亲戚的态度会像是过山车般，从居高临下，扬眉吐气，到各走各路，趋于平静。他们的关系不会比陌生人好，不会比陌生人差。
如果没钱，他会租房子，直到死去的那天。他不会做一个房奴，车奴，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不管怎样，他都要去外面看看，世界很大，也很精彩，他不想过那种一眼望到死的生活。
姑姑们来家里，一般会住几天，家里节俭，木梳是掉齿的，指甲刀是坏刃的，抹脸的雪花膏是最便宜的。爷爷那屋没有这些东西，姑姑们要用时就会来他们这屋。
“咂，这破木梳”，姑姑边用边笑，“怎么不买个新的，这都坏了就扔了呗”，许良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有一种被人瞧不起的感觉。每次妈妈都是笑着说:“没人用多少，就我和他爸用”，妈妈是标准的贤妻良母，为人和善，勤俭持家，从小到大，许良记得的妈妈买过的衣服不超过十件，其他的都是穿姐姐穿旧的。他知道，爸妈不容易，也知道有些东西不止他一个人感受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