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3. 爷爷说(4)

后来听老人说，白毛狼是狼里最聪明，也是最有耐性的一种，往往会跟着猎物上百里。也有人说，这只狼一定是很久没进食了，否则不会冒险攻击两个人。
夕阳下，爷爷站在金黄的麦田里。
爷爷说，老虎是万兽之王，要不脑门上怎么会有个王字呢？个头没有麦子高的许良跟在后面，摇晃着小脑袋。
后来他从电视里看到，老虎脑袋上并没有王字，只有可以说成任何字的交叉的条纹。十年后，爷爷拄棍坐在门前的石头上说，老虎是万兽之王，他靠着墙，看着天空说，是啊，不然老虎脑门上怎么会有个王字。
许良六七岁的时候跟爷爷在乡下住过一段时间，屋子后有一大片麦田，金黄金黄的，麦田里有一棵梨树，梨树下有两只黄鼠，时常站起来四处张望，像是两个忠诚的哨兵。那里的天很蓝，云很淡，鸟很多，下巴一点红的红旦壳，浑身湛蓝羽毛的蓝旦缸，额头三条线的三道门，还有青头鬼儿，花椒籽，燕鸟儿，老牛闷儿，瞎牛叶，瞎牛逼，嘎巴支儿，山雀儿。要说好看，数红旦壳，蓝旦缸，要说唱的好听，数还没有小孩拳头一半大小的瞎牛叶，瞎牛逼。

最有趣的当数老牛闷儿，胖胖的身子，小小的脑袋，不爱飞，这种鸟专吃蚂蚁，只要把嘴伸到蚂蚁洞里，像老牛叫上一声，就有源源不断的蚂蚁跑出来成了它的盘中餐。
在那段时间里，许良尝过地里的酸不溜，抓过只会倒退的老牛梢，捅过鸟窝，掏过鸟蛋。后来，土地被征用了，乡下的家没了，那里变成了一片工厂，他再也没有回去。
爷爷的腿本来是不瘸的，也不需要拄棍。许良十岁那年，爷爷小脚趾旁长了个指甲盖大小的肉瘤，去县城里的医院做了手术，肿瘤切掉了，却伤到了腿静脉，虽然不是特别严重，但也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走的那么平稳了。
爷爷有一根柳木棍，拄了十几年，直到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