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冬子(5)

庆功宴
那年我十三岁，村西李家的儿子考上了大学，我记得他是骑着马进村的，身上挂着红彤彤的锦缎，戴着一顶高高的圆帽，像是古代进京的驸马爷。爆竹声响和着仪仗队雷鸣般的锣鼓声让安同村的每一处角落充满热情。妇人们放下手中的家务，各自抓来在外淘气的孩子，村民们窃窃私语又互相吆喝着排成了一条蜿蜒绵长的迎接队伍。李老伯领着路用笑脸回应着两旁的呼喊。那天有一条龙游过安同村，盘踞在安同树上。
游行的尽头是在安同树，安同村每个人的尽头都是在安同树，这棵为人们带来好运和希望的宝藏。庆功宴安排在安乐节这天，村里出了个人才离不开树神的庇佑。因为冬子的事，村长好不容易说服麻婆子同意在树旁围上一圈栅栏，让村民们别和疯子一般见识，相信树神大人有大量。

李老伯张罗着酒席，爸爸让我和几个小孩坐一桌，自己跑别处去了，我依稀看见他身边的几个人，有同样沾染煤土气，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也有映照在灯光下的那些细腿和腰身。我也依稀看见了冬子，他还是那样的瘦瘦高高的，不过走路却歪斜了起来，仿佛十分吃力。这是我第二次看见冬子，有人说上次安乐节村长喊人抓他下来，一根根棍子戳着冬子的屁股，肚子和下巴，怎想他竟纵深一跃，摔断了一条腿。于是他又多了个名号“疯瘸子”
轻微的咳嗽声传来，麻婆子拿着个喇叭在树下喊着，李家后代金榜题名真是我村荣耀啊，当然了，除了李老伯的教导有方之外呢，还少不了的，必然是李家对安同树的供奉。村民们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们到底有没有那么一份忠诚，先不说李家了，看看村北董家的儿媳妇，三胎三个儿子啊，这霸道的龙种还不是因为董副村每年都投了大手笔进行树区改造啊；还有那村南华新夫妇的老丈人，病怎地好的那么快，前脚在床上动弹不得，后脚又生龙活虎哇，还不是人家的香火足吗？再说那煤矿的朱经理——星星点点的目光汇聚在了爸爸的身上。不仅风流倜傥，钱包也鼓鼓囊囊的，儿子更是一表人才啊。这小康生活多滋润，别着急羡慕，人家儿子上次安乐节也是给树神唱过歌的呢。所以说啊，各位，擦亮眼睛，不要糊涂了，树神昨夜和我对上话了！——霎时，村民的眼里露出几份闪光。他老人家和我说，不计较某些无理之人的小打小闹——麻婆子挤弄着五官，鄙夷的眼神望了望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