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冬子(4)

冬子是怎么来村里的？我问道。爸爸撑在椅子上，轻喘着：你问那个疯子的事干嘛，安同村的树神心肠好，收留他个孤儿。他没有爸爸妈妈吗？我想到了那些身体，那些妈妈。爸爸突然吼了一句，小孩子怎么这么多事？快去睡觉——对了，安乐节的歌唱得怎么样啊，给我唱好点，听到没有，你爸煤场的工作多亏了那棵树保佑啊。可那不是妈妈给你介绍——你懂什么？无论如何，唱不好小心我收拾你。王队长夸过我呢。我急着回答，不知怎么，刘老农孙女的名字从口中漏了出来。爸爸笑了笑，她也在唱？那姓刘的也是个疯子，儿子、儿媳早早走了，偏要白费心思，自己一把骨头耗不动了又来折磨孙女。这树神可斗不过阎王啊。

辗转难眠，那几道绳印仿佛长在了我的脑袋里，那是谁打的?刘老农，王队长，还是冬子。我为什么没被打呢，是因为爸爸的富裕吗，他打我已经够多了，所以买下了我这块地，只能由他耕耘，翻土吗？我回忆起其他孩子脸上的迷茫，如同见到新生的太阳般呆呆地盯着女孩的背部。我们都被篱笆围了起来，只有她，没有合同，任由旁人践踏。刘老农种了一辈子地，却耙不了孙女的土。我的背也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
安乐节那天，合唱队手拉手环绕着安同树，村民们则站在一旁，面前摆满了香火，贡品。只听见麻脸婆一声令下，村民们纷纷开始跪拜，默念着自己的心愿，悠扬的歌声伴着阵阵烟气向远方飘去。我看到了刘老农，看到了爸爸，看到了王队长，却怎么也找不到冬子。就在仪式进行的如火如荼时，突然有人大喊，疯子，疯子，树上。冬子在树上！他也在唱！站在安同树粗壮的树枝上。他和孩子们唱得不是同首曲子，声音却一样的稚嫩，童趣。呐喊着，咆哮着，似乎不是唱给树，而是唱给合唱队，唱给整个安同村，他终究还是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