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道悠悠【再会】(9)
晕眩中一仰头,就能看到一条好似在不断延伸又看不到尽头的煤泥路。
可我总觉得,那尽头其实离得我们也不远,有那么一会儿,我真觉得我能走在这崖壁上,不管接下来往哪个方向走,都是合适的去处。
好像能再跟一些已经记不得面孔的人再见,好像能跟一些明明不知道名字的人说上话。
把我摇醒的,还是怀里的这个瓜娃,这瓜娃的哈喇子流我脖子里的,冰得我一激灵,赶紧就喊他抱紧我我要腾手调转方向往回爬。
就一点不敢耽搁的当儿,我都感觉望不见尽头的崖底有什么也在跟着我们往上爬。
小心翼翼钻过害死娃他爸的豁口,我眼瞅着图加尔她男人从墙上穿出来的螺钉上滑了下去。跌进那渊底是一点动静都没。
我不敢再继续看,背起瓜娃拔腿就是跑,连背包都没要。
瓜娃还在我悲伤哭他爹,虽然知道身后也不跟着什么东西,可揪着的心就是不敢往下坠。
⑦
往回走的路程不算短,也是路上的交流才让我知道,这瓜娃的名字是拉里。
今年才十三,跟着他爹是第一次下井,就遇上了事故。声音难听是小时候发烧图加尔头发昏给喂了偏方药,把嗓子烧坏了。
在育儿所里拉里因为声音受排挤,表现得也呆,不招负责人待见,所以他爹就把他从育儿所里接了出来,让他陪在给人当洗衣工的图尔加身旁。本打算让自己儿子接自己的衣钵,没想到带儿子第一次下矿就把自己的命都赔了进去。
“你爹也真不是个东西,谁家带孩子就往探矿区带?”
“不许说俺爹,俺爹怕矿里其他人也欺负俺,俺也怕俺爹把俺撂下不管了。”拉里脑瓜好像不灵光,他身上还沾着他爹的血,可他死了亲人的悲伤并没有停留太久。
“要升井了。”我拍了拍拉里干瘦的胳膊,隔着厚棉衣也依然觉得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