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巴别塔之柱(3)

透窗而过的暗黄色灯光随着车速的快慢，顺着高低弯曲的面部轮廓，一帧一帧扫过，似乎除了影响精致的大小比例与年龄损耗外，这一张张安静下来的面部完全没有了平时迥异万分的差异，车厢寂静氛围的背后，又多少平添了一分普通与共融。
公交左侧后轮靠窗的位子依旧空虚，姚略略露出一丝微笑，似乎连过道邻座投来的嫌弃目光也显得不是那么冷漠，厚厚保温袋包裹的餐盒抱在怀里，有种织物靠垫的熟悉与安抚感。姚尽可能将双腿收回到座椅上，斜斜地后靠着，努力呼出了前一秒还挤压在胸腔的空气，随着车辆左右不稳的摇晃，静静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的色调开始变得线性化和单一，扫过浅薄眼皮的各色光线，在完全看不到边际的黑幕上投下了曝光底片般奇异的线条与色彩。
眯睡状态的姚尽可能不去留意时间，时间，这个可笑的概念，就像孩童用自身不断老化的生理构成、用投向空瓶的石子数量，去理直气壮地为万物定义着它们的轮回，瓶底的石子越是多一粒，留给休息的时间便少一粒，既然仅凭着刺穿眼皮的线条多少与绚丽程度就能判定空间的位移，又何必要浪费大脑去丈量所谓时间的长短呢？总之，家与归宿就在两团最为绚丽的线条之后，姚需要做的，只是尽可能舒服的等待着。

熟悉却又陌生的第一团绚丽……
姚直起身来，向左扭过脸去，黝黑却又透明的有机玻璃车窗上，浮现着毫无优点而言的侧脸，炫美夜色映衬其后，一寸一寸退出着姚的视线……
没有不同，没有陌生，只是隐约比平常看到的平添了一层略带骨质白的絮状薄雾。
闭上眼，白絮依旧！
姚感觉自己可能会是区内第一个一跤摔出视觉混乱的病人，他已经预感到K医生在听到这个理由时，感观融合器后嘴角微微发抖的样子。
倚江而上直达天际的人造霓虹夜景透着红紫缠绕的艳丽与纷杂，还有那驱之不去的莫名白絮。
唉，还是恢复反置吧…
矮矮的袋底洞外，姚的镜返角色依旧保持着微微后仰的姿势，身下的触感已经由工业软垫的塌陷切换至了榉木长椅的坚实，水晶玻璃和黄铜把手，都扭曲映衬着姚紧缩在修长灰袍中的伟岸身躯。
榉木长椅缓缓浮起，伴随着四散而去的细小烟花，四周的低矮草甸与山脊开始向后退去，孩子们追逐着烟花，咯咯咯笑着渐渐远去，这一幕，一直是姚的最爱，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