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琥珀(10)

退一万步说，什么叫做本质呢？性、爱情、生死、下雨天里下意识的反应、真心实意地喜欢某件东西或者某个人、这一瞬间大脑的空白、某种令人崩溃的情绪……哪一个才算是本质？
她有点理解为什么非要叫《琥珀》了。
八、
冯子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记忆出现了错乱，仿佛如同醉酒一般，朦朦胧胧地杂糅在一起，又像是毕加索或者康定斯基的画作，所有的信息都还在，只是被掩藏起来难以参透。她或许呆立在路边任凭雨水浇灌，又或许对两个男人大吼过“你们到底爱不爱我”；或许三个人只是平静地抵达车站，然后如同成熟的成年人那般告别，又或许这一切只是场弥天大梦，根本没有什么话剧，只有一个正在被催婚的女生渴望着一场来自过去或未来的逃避。
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雨停了，她出现在自己租下的斗室里。
鼻尖仿佛残留着琥珀特有的树脂味道。
她想离开眼前的一切。

她想回家看看母亲。
她想回到六年前，或者十年前，给自己一个从头开始的机会。
她想重新与自己相遇，好好地再认识一次自己。
她抓起桌上的镜子，镜子里一片漆黑。
她向记忆祈求，记忆没有回应。
她找出纸笔，用狂乱潦草的笔迹写下一封文采飞扬的辞职信。
她给华雨发了条长长的语音，告诉她自己对她始终饱含爱意。
然后，她合衣跳到床上，沉沉睡去。
PS：
第二天冯子青伴着清晨的第一缕曦光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抄起了梳妆台上的化妆镜。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女，二十七岁，单身，本科学历，目前在广播电台上班，理想是当一名独当一面的调查记者。
她笑着撕碎了那封辞职信，洗漱、换衣服、化妆、出门上班。
小镇有时候对她来说太小了，有时候又太大。
她抬头望向城市上空有限的蓝天，今天很好，天气晴朗，没有雨。

城市是座盘根错节的巨大丛林，树脂沿着枝干末梢滴落，每个人都被裹挟其中，相互致意，相互远观，每天对着不同的人说出“你好”和“再会”，然后，继续前行，继续迎接下一个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