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上）(5)

“您可真尽责。”我只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
“我在这干了40年，这两台留声机只播放过老鹰乐队的加州旅馆。”
“大爷，要不你进来说吧……”看着我撅在地上很有趣？
我真想立刻搬走，话痨大爷，哑巴胖子，这都是什么人？
“你先停手，听我说。奥里诺的孙子找到了放火的恶棍的坟，把他们的骨灰封进留声机里。打那以后，凡是听见留声机音乐的人都会失眠。如果那个英国姑娘那晚没有睡觉，她是不会烧死的。”
“喂，你别乱讲，怪吓人的。”我停下手里的活儿，朝老头大声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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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当然是假的。不过有些真的。”
“哪些？”
“会失眠。”
老头说完就离开了，他并没有盯着我把留声机收好，似乎收起来本就不是一件很必要的事。他爬上四楼只为了讲一个鬼故事？不过他刚刚啰里啰嗦讲一大堆确实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竟然没发现隔壁的音乐已经停下好久。
我关上门，心想终于能消停一会儿，现在差不多凌晨两点半，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虽然我暂时没有工作，不用早起，但不用和不能是两个概念。就是说出花来，夜里扰民都是不占理的。

我躺在床上，夜色透过窗帘的夹缝挤进屋子，像灯光挤进我的眼皮。我深呼吸了几下，耳边忽然像起一阵声音。
“他们在庭院里翩翩起舞，夏日的香汗淋漓/有些成为回忆，有些则被忘却/于是我叫来领班，请给我来点酒/他说自从1969年，我们再无供应”
干！又开始了。
或许是情绪使然，我一时没注意到音乐来自于我自己的房间，险些拿着扫把去冲撞胖子的门。等我稍稍冷静才发现是我这台留声机出的动静。
我低下头，眯起眼。（熬夜让我的眼睛有些干。）我似乎看见针头悬在空中，唱片在托盘上空转，淡绿色的雾气从喇叭里飘出，像一个几米高的巨人缓缓吐出一口烟。
这是短路烧着了？
音乐断断续续，时不时发出滋滋的杂音，音乐开始变得尖锐，语调升高，如被掐住喉咙的猫，又如饿得发急的婴儿。声音一点一点变大，扩张。外面云不知不觉聚在一起，相互吸附，月亮被咬住，撕碎，七零八落地拼不成一个圆。声音歪歪扭扭，随公寓一起摇晃，转啊转，转到天花板多出一个角，转到周围不再是四面墙，转到地面凹陷出一个大坑，一口大锅。我坐在锅里，拿着三个刺角的夜叉搅动我周边的水，水又转出一个漩涡，向下沉，我伸出手向上攀扶，抓取地板，抓向头顶的空气。

等我在水中沉溺了几天之后才苏醒，我看了眼表。
只过了三分钟。
吗的，撞邪了。老头的段子怪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