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活动VII/邻居】家猫往事(8)

醒觉时天蒙蒙亮，喜儿睡在我的臂旁，再一看，阿良已不知去向，拴阿良的皮索断了，断口处错落着一排难辨识的牙痕。喜儿嘴角有血，印象里虚弱不堪的阿良亦总是含血，皮索不知被谁咬开，地上新雪落尽掩埋了脚印。阿良彻底走了，这个家中不再有他欢快的吠声，不再有他忠诚的陪伴，宠物与主人终有一别，当他已是家庭中不可或缺的一员，那便是痛彻心扉的死别。喜儿，她怎么狠得下心来？她和阿良的感情是最深的，在喜儿形影相吊的惆怅中，阿良定是她的全部，失去了阿良，谁还能成为她心底最熟悉的陌客？
想到这儿，我鼻子一酸，抱起喜儿不住啜泣。因为是喜儿，所以她必会这么做，普天之下，恐怕没有第二个喜儿比她更了解被禁锢孤立的滋味，哪怕生命的最后一刻不再彼此相邻、彼此相伴，她也想让阿良不受摆布，自由地走向终点。
因为是喜儿，才能理解。
喜儿的结局：
父亲一年后因淋巴癌去世，雷叔和雷婶替家里操办的葬礼。

父亲死后，母亲的精神状态难以为继，家中生活一度困苦不堪。我辍学去打了一份画海报的长工，山舟更是想尽办法搞钱。
邻里们都知道了父亲书房里有一只名叫“喜儿”的猫，山舟想着让喜儿和其他猫配种，生小猫崽再卖。
那年喜儿两岁，被吾弟山舟强迫和许多名贵的猫种交配产子。因为小时候结下的梁子，山舟对她很不好，喜儿一年数次生产，一直持续到她七岁。
山舟借着卖猫所得的钱开办了宠物买卖，喜儿在这之后更为沉闷，她不太认得自己的孩子，十一年来没有叫过一声。
我最后还是原谅了山舟的所作所为，现在，我的家猫小瓷是喜儿的第六代。今日许多来悼念喜儿的客人，他们除了一部分大院人，也有家中猫咪流着喜儿血统的朝圣者。
十七年后，大院文化和老时年间的教条已然消逝。熟人社会向陌生人社会转变，我不再有可托付、可信任的邻里，但小瓷于我来说、又有了新的意义。它不再是拘束于书屋中最孤独的猫咪，而是我真正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