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点铜成金(2)

门上的锁，青铜的，粗大笨重的寻常造型，随处可见的普通做工，就那么明晃晃地挂在那里，即便早已被它原本的主人抛弃，仍旧不离不弃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保护着荒废小院最后那丝隐秘的尊严，日复一日拒绝着所有不怀好意的窥探。
孙不平上高一时曾经跟着学校的春游团去过省城的大博物馆，看过那些被玻璃罩子拢起来的古老物件，精美的，细巧的，恢弘的，古朴的，确实比眼前这把青铜门锁上档次得多，除了都有斑斑的锈迹外，两者实在毫无共同点可言。
换做往常，孙不平绝不会将自己宝贵的精力浪费在观察这把无意义的门锁上，但此时此刻，他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样才能把这玩意儿打开。
因为，他听见几声高亢的啼鸣，正不时从那荒破的院落中传到他的耳膜。
二、
孙不平需要一只鸡。
在他人生已经度过的十八年里，从未有哪个念头如此强烈，如此迫切，如此挥之不去。
他想得到一只鸡，好给他卧床的母亲治病。
听上去是个很高尚的合理需求，但他却偏偏无力将其付诸实践。家里的钱都掌握在母亲手里，她断然是不肯拿出一笔额外的开支去集市上买只鸡回来杀了熬汤的。“不过是一场小病而已，躺几天就好了，花那个冤枉钱干啥。”母亲必然会使用的拒绝说辞自然浮现在他脑海中，说明此路定是不通。

如果是说自己想吃呢，不行，长这么大他从来就没说过这么不懂事的话，更何况他要开了这个口，母亲必然会给他买，也必然会全留给他自己一口不尝。俩人都不吃就那么耗下去？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母亲”是种多么能够隐忍的生物他心里有数，治不好病再给母亲气出个好歹来，岂不是雪上加霜。
从家里正大光明拿钱的路子都被堵死了，他自己平时也没有零花钱，不存在节流的可能性，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开源”一条道了。村子里的壮劳力想挣钱有两条门路，要么跟着工头去省城跑工程，待遇好，挣得多，但工程不完三五年不能着家；要么就是去村外的采石场打零工，风险大，工资低，但胜在日结，怎么看都是孙不平的不二之选。
其实这个不二的孩子上礼拜天就去采石场问过了，人家盯着他身上的蓝白色校服端详了半天：“高中生哇，不上学跑出来打零工，够十八了没有哇，身份证掏出来看看。”
“够……够十八了，我高三，就周末干两天，身份证……身份证没带，但十八是够了的，真的。”孙不平抄在裤兜里的右手紧紧攥着手心中的身份证，他实在不敢拿出来，身份证显示他距离十八岁还差七个月零三天，拿出来就等于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