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慢乙和思急(5)

性子向来慢吞吞的王思急此时却着急了。他夺过钥匙，嘴上说：“快点啊！”手却把盒子打开了。何慢乙却不恼，趴在盒子跟前，瞪大了眼睛，嘴唇抿成一条缝，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东西吹跑了。
东西还在。里面密密麻麻的躺着一些白色的，弯弯的东西。长的有两厘米，短的也有一厘米。
“真好看。”何慢乙望着一盒子指甲不由得赞叹。何慢乙喜欢指甲的时候还不喜欢飞雁，不喜欢飞雁的时候还喜欢指甲。所以，这么看来，何慢乙只喜欢指甲。
“多好啊。正好，我今天新买了一把指甲刀。咱俩也到日子剪了。”王思急从兜里掏出一只崭新的指甲刀。
“大超市买的，最贵的，五十块钱一个。咱哥俩倒杯酒试试？”
新指甲刀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大了一些，亮了些。可，王思急觉得，这正配他们的指甲。何慢乙也不答话，跑去厨房倒了两杯二锅头，又拿水温了温。趁着温水的功夫，又从冰箱里拿出了晚饭剩下的花生米。一切准备好，往托盘里一放，气氛便来了。
没想到，刚进了客厅，发现王思急竟先剪起来了。这何慢乙可就不乐意了。这么多年，两个人的指甲都是一起剪，剪完了一起放进盒子收着。今天怎么王思急竟先开始了？

王思急也不解释，剪完了，用矬子小心修剪，又吹了口气，这才抬起眼皮，说：“只买了一个指甲刀，咱别耽误时间。”王思急没解释买一个指甲刀的原因。向来，二人的指甲刀都是双份，剪指甲也是一起，如今王思急只买了一个指甲刀，按说应该给何慢乙一个解释。可是，他没说。
王思急没说，何慢乙也没问，端起两杯酒，一仰头——干了。
“只倒了一杯酒，别耽误时间。”说完，何慢乙拿起新指甲刀便剪。剪指甲最讲究一个心情，也讲究一个气氛。现如今，心情没有了，气氛也被破坏了，何慢乙的急脾气也上来了。这指甲便剪得又深又急，连血都出来了。
白色桌子上猛地出现了些红点子，王思急心疼了。倒不是心疼何慢乙，而是心疼那盒子上也溅了了血，也不是心疼盒子，而是心疼盒子里的指甲。这么多年的心血都在这儿了。
何慢乙将带血的指甲放进盒子，啪地一按，说：“今个就到这儿了。”
五十岁的何慢乙和王思急又生分了。这次生分跟三十年前还不一样。三十年前是为了一个女人呢，三十年后却为了一个指甲刀。何慢乙不知道的是，三十年后也是为了女人。王思急新娶的媳妇一进门便收了他的钱包，连个钢镚都没剩下。何慢乙更不知道的是，那把五十块钱的指甲刀，王思急硬生生抠了两个月才攒够。何慢乙是性子急，没耐心等王思急说出原委；王思急则是性子慢，在肚子里斟酌了一圈也没说出一句话。后来，每到六点，何慢乙依旧背着手躲在门口，王思急依旧站在门口，却不敲门了，只瞅瞅手指甲，摇着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