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指】《谋杀恋人》(6)

“但我的预想都没有成真，因为当那天我回到家时，库洛姆已经死掉了。”
“他泡在浴缸里，手腕和脖颈上各有一道深切的伤痕，血液尚未来得及从排水孔中流出，便已经干涸在瓷砖的缝隙中。我凝视着他的脸，他在微笑，好像他没有死于失血过多，而是每天清晨出门前对我问安一样，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是一种毫无活力的灰蓝色，灯泡缺了雪花状的一块，蜘蛛站在破口稀疏的网上，向我垂下一根脆弱的蛛丝。”
“我听到金属撞击的声音，过了有一会儿才发现，这是我的上齿正在磕绊着下齿，我想抱他起来，却挪不动脚步，远超神经接纳极限的事态发生时，人们通常会比想象中更平静，就仿佛我们的心灵自动开启了防御措施，我感觉有一颗尖利的楔子打进了我的脑袋，死死卡在杠杆的中央，维持着虚假的平衡，叫我不至于当场昏厥。”
“然后我看到了库洛姆套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在昨天晚上向我求婚，穿着金色的礼服对我单膝下跪，戒指内侧刻着我们相遇的日期，他告诉我我们会在地球上举行婚礼，我们的爱情会像血缘一样不可逆转，它不动如山，热烈似火，不会存在任何的猜忌、依附、动摇、遗憾。”

“到此为止，我迈出了第一步，不是前进而是后退，小腿撞到门框，我跌坐在地，天空一点点暗了下去，突然身体变得极为疲惫，我想尖叫，想抱头鼠窜，想把自己蜷成一团关在封闭的纸箱里，任谁呼唤也不出去，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最深的麻木和最深的疯狂在我残破不堪的心中天人交战，它们击溃了我的血性，我的骄纵，我生命中倚仗的全部。”
“最讽刺的是，就连这般想法也不过是我的谎言罢了，自始至终，我失去的只有可以被称之为人的自我，只有不愿接受现实而逃避真相的自我。”
“但我无法否认，正是这股难以言喻的绝望，化为刺穿耶稣侧腹的朗基努斯之枪，驱使我展开了这场庭审。”
小指挥官蓦然抬起头，从他眼中迸射出毒蛇般狠厉的仇视，红木护栏像过了期的奶油蛋糕，在他伸手下软化下去，法庭恢弘的穹顶陡然显现出裂纹，一束圆筒状的黑暗投进陪审席，被那黑暗触碰到的观众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我没有动手，杀死库洛姆的不是我，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