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滤镜】向日葵(18)

在肿瘤挤占了眼部的空间后，她就再也没法点评弟子的画作了，而弟子似乎也已经另谋差事，虽然仍旧把绘画当成爱好，但已经没了最初的执着。
“我知道人们感兴趣的不是我的画，而是我的故事……”
她有时会叹气，说这样的话。
为了安慰她，弟子还是定期来到病房，一面听她讲故事，一面在画板上画她的肖像。
“老师，您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
“我想要跟皮皮虾一样的眼睛，那样我就能看见16种颜色了。我还想要超强的记忆力，那样我就能把去过的街道都印在画布上。当然最想要的果然还是不会得病的身体，最好是能活个两三百岁让我把世界上想画的东西都给画完。”
说到这里，她径自笑了起来。
“你不会在画我吧，线条听起来很乱，脸这么难看就别画了。”
“老师才不难看。”
弟子回了一句，继续手上的画作。
画布上，并不是连眼眶都病变臃肿了的丑陋面容，而是……

在银色的沙滩上，像金色的向日葵一样笑着的、用木棍和贝壳画着画的孩童。
……
“那片沙滩不是海滩，而是湿地公园里全是贝壳的那个银色的湖岸，对您和老师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对吗。”禾心问坐在桌对面的、两鬓斑白的老人。
老人的鼻翼翕动着，轻哼几声。
“用画册夹着《向日葵》去湿地公园，是想以自己的方式纪念老师吗？”
老人没有回话。
“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哼哼……”
老人哼哼唧唧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有些透明的东西顺着脸上的褶皱落下。
“到头来，我什么都没做到。人们感兴趣的，永远不会是作品，而是故事。我想让人来欣赏老师的作品，结果自己也不过是在制造噱头、利用宣传……我偷画的方法和原因你都说对了，报警吧。”
禾心没有动作。
“金馆长，报警。”椅子上佝偻的老人抬着眼看向壮年男人，身后的影子被台灯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