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关怀(3)

奶奶去世的那一天到了。
大家都聚在奶奶的病房内外，将床头的空间单留给那个人。
奶奶给大家简单的分点遗产，此后便不再说话，但大家都知道，还没到时候，只有我还没懂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发生。
医院里静悄悄的，连经过的护士都放轻了脚步，整个楼层，似乎只有奶奶的心率仪在嘀嘀作响。
嘀，
嘀，
嘀，
嘀，
嘀——————
机械的尖锐声音钻进了我的脑袋，二姑先去叫了医生，而大姑夫则退出来准备为奶奶收拾后事，我们一家则为奶奶送行。
那位黑西装的人并未消逝，他靠近了奶奶的遗体，将她还没来得及闭上的眼睛盖上，最后，将一小把野雏菊放在她胸口——我认得出来，那是奶奶在描绘过去时，记起的，爷爷小时候没有钱买花，就到处收集野雏菊为奶奶准备了她人生中第一束花。
现在也是她的最后一束花
这个人在将花献上后，从放下花朵的手指尖开始，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在不到一秒后，完全消失了。

...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可能是我从未谋面的，已经去世的爷爷。
越是长大越是觉得，他们对这个世界的重要性，或者说，对将死之人的重要性。
他们可以将这个不会在余生离开自己的人当做自己最后的倾诉对象和最后的同伴。
据说在战场上，重伤的战士倒地时，在某些较为安全且比较远离战场的这些人会佩戴他们所属国家的旗帜，排成几排望向他们所跟随的人，至少会是在那些将死之人的视线内，为他们送去最后的“关望”，让他们知道自己所做的并非无用功而安心离去。
而现代社会，似乎非常需要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存在就是各种慢性病的预防警告，尽管科学无法解释他们的来历，但大家早就不认为他们有什么值得深究的。将死之人们需要他们的“关注”，有了他们，至少绝大多数人不会猝死，而是在他们出现时及时报警，就这一点来看，他们就拯救了不少人。
而对于我奶奶那样几乎必死无疑的人来说，那也是对于将死之人的“关怀”，让他们在临死前解开缠绕自己一生的心结，成为他们最后的依靠。

尤其是对独自一人死去的人们来说——在浴缸中即将溺死的人，划开自己动脉的人，从楼顶跳下的人，至少走投无路的他们在死前，能或多或少的得到他们的“关怀”。
临终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