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最后，有我给你光亮

周围一片嘈杂。
我被人推搡开，有白色的身影从我面前一闪而过。
监测仪的报警声，家人的哭声，医生无奈的叹息声交织在一起，在我脑子里近乎疯狂地搅和着，带来一阵又一阵剧烈的刺痛。
四周的白色墙面和医生的白服融合在一起，闪耀着冰冷无情的白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吸进鼻腔，酸涩的感觉不断地冲击着我的五官。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
17岁以前，我以为医生是神一样的存在。
17岁那年，我的外祖父去世。
他躺在冰冷的病房里，身下是狭窄坚硬的床板，身上是无数医疗仪器粗细不一的管子。周围站满了哀声哭泣的后辈，他却再也听不到这世间的一点声音。
我站在那里，看着心电图一点一点走向直线，听着医生平静地宣告死亡时间。
他再不会握着我的手嘘寒问暖，也再不会笑着说等我长大了就带他去看这世间最美好的景象。
我的外祖父，在我还没有真正长大的时候，带着病痛和遗憾永远地离去。
那是一个深冬寒冷而漫长的夜，我守在灵堂内，仿佛经历了一场走不出去的梦魇。
17岁以后，我不再相信医生是神。
我一直坚信，如果那时候治疗我外祖父的医生医术再高一点，再尽力一点，或许我外祖父就不会去世。
18岁，我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在高考第一志愿处填报了医学院。
――我一定要成为这世上最好的医生，用尽全力挽回患者的生命。
那是我在宣誓医学生誓言时，立下的另一个誓言。
21岁，我怀揣着梦想和抱负到学校的附属医院实习。
彼时我少年热血，对读书和看病充满热情和倔强，一心想要在医学上做出成就。
那天我与以往一样坐在办公室看书，一位男性患者带着他的女儿走了进来。
详细的问诊之后，老师给患者开了一个心电图检查。
患者拿着就诊卡领着女儿往外走，我继续低头看书。
异变突生。
患者刚刚迈出办公室的门，突然一手捂住胸口，表情痛苦，瘫倒在地。
急性心肌梗死。
我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把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扔就往外冲去。
老师的手不断地在患者胸膛上按压，却无法挽回正在流逝的生命。
他女儿的哭声在我旁边响起，撕心裂肺。
她不断哀求着我的老师，求求我们不要放弃，求求我们救救她爸爸。
我半蹲在他旁边，双眼酸涩，强忍泪意。
躺在冰冷地面上，体温正在逐渐流失的男人，刚刚还在笑着跟我们道谢，现在却永远地合上了眼睛。
仿佛有谁把时间的指针拨回了那个寒冷的冬夜，我又成为了那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在和疾病的战争里被打得丢盔卸甲，缴械投降。
那是我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人类是如此渺小的存在。
疾病如同一望无际的大海，而医学只是承载着人类的一叶扁舟，你永远不知道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是怎样的暗礁险滩，稍有不慎就会把人类拉入无穷无尽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