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河屋记事（二）(2)

阿彪手眼里瞧着，心中甚是赞佩。忙改口讪讪地笑道：“大哥，好身手，小弟眼拙，方才实在冒昧得很。咱私下里讲啊，这镇上还没有别的地方买得这么好的料吧。”王痞仍是不做声，指一指边上的散放的细麻绳和挂在老柳树架台上的染过色的棉绳和棉丝。“要哪种的呢？”他偏了偏脑袋，正色道：“精包装，送祝贺礼，年节往来，用棉丝的吧。不是我浑说啊，这一片逢年过节，婚丧嫁娶，彩礼买办必是由我家的承办得多了。春秋的管仲，《管子》里把人分为“士农工商”四类，屠夫和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一样，还在这四等公民之外，换句话说，我家祖上连筷子都提不上去。可如今呢，风水轮流转嘛。不讲究咯！嫁女的和买肉的，嗨，有啥好讲的哩。”
“真人不露相啊，您是读过古的吧！您这一发说的，我倒想接接话茬，”不等阿彪开腔，“要紧的哟，别扯那有得没得，诓古不是时候呐。别让人等，等急死了人去诶。”声儿出来清清响响的，还悠悠的触到些嗔腻。阿彪闭了口脸，寻着声儿，耳力尽似软弱了下去。就此烙下很深的印象。头上不自主地游出个洛神的样貌来。心下一阵挠，词句涌上心头来，“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她不是别个，就连王痞也紧了紧身上。那火一般灼灼的眼，幽幽的眸里不息的蹿着什么似的，忽下忽上的曜着。投射来的光焰里，空空的，闪闪的。什么都不知还是萌吗？那如果连着自己不知道也不是很懂得呢，该叫什么好呢？溟溟么？还是冥冥呢？洞若观火，明明白白的直直划入心眼里。简直没了高低了。相较逊色了那面庞的仆仆粉嫩，眉峰的汲汲润拔。但见一约莫十五六的少女轻然的跃入阿彪的眼前，低低的面颊还透着一半的稚气，微微隆起的胸膛，涨鼓着窄小的青布映花上衣。王痞的闺女，独生子。爹娘老子都多宠着疼着，固然先就在外人眼里漏出了一点怯。“怎么又出来了，你妈人呢？唤……她来吧，收账的活儿……她一直管得严。”王痞结结巴巴地讲完，不待及以目光对着女儿的眼眸，垂着颈把砧板上的竹签子来削。阿彪呆了许久，不知如何面对这对父子，只得咂摸几下嘴巴，习惯性地摸摸下巴磕。
就此间，静默的却十分安分的尴尬处，轰隆隆一排慢吞吞的闷雷从山林的那片天空中打下来。嗡嗡的似是大苍蝇降下来，围绕着这间小摊铺。不见打闪，阿彪这才晃过神来，光也才暗淡了，尚不至晌午，日头便渐渐被乌压压的云挡住了一半多的明亮。“您贵姓？这是你的女儿吧！不讲了，打包好了，我送去米府，怎么走？下回接着啊。”堆起好几倍的羡笑，悦声悦耳。听得王痞好不舒坦，当即爽声回道：“直走半里路，过了河，沿金林子的小道在往前走着，看着有大青石板碑的院落就对了。您请好，这雨下不真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