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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家河屋记事(一)

彭家河屋记事(一)


楔子今年的春儿,早了些!没怎么下起雨来,也不大倏(shū)倏(shū)地侵着料峭寒。后屋上头,杂草堆里绿毛毛虫却起了个大早。一伸一缩懒懒的,惬意地蠕动满贯的腰。丑橘树枝桠的空隙里轻轻地滴撒着晨露,折射出的柔光并不明亮。哟!那东边屋檐上的日头远远的,外边泛着白白的几层晕。
后山直通那采茶的道,歪歪倒倒嵌着煤渣、碎瓦、破砖头。多半由于年久荒落了。儿时的泥路印子已然被茅草湮(yān)没(mò)了,虽说是有了铺垫的,但窄窄的,走起来又硬又不大舒劲儿,不协调的步子跟不上那道路的斗转。也不比儿时的软泥面宽坦。奶奶曾讲过,爷爷当年“躲反”的时候,就在这道边的老枫树下藏过日军的枪和子弹。“喝,哟呵,那精光光的,连刺刀带枪把足足也一人来长啊!”奶奶拖着下唇,时隔多年面上仍轻易的觉察得到丝丝的骇人。如今的我,对这道上不熟识的是哪家新添的车辆,凝视了许久,隔着窗既看不透里面,又瞧不见外头,更踏不实脚下。年年月月的,确是觉不出那路间悠悠的灵或魂了。
我低下颈子,撇着脑袋,眉眼间凝着神儿,瞳孔里放着光,问道:“那肯定是仿德式的毛瑟步枪,名治三十八年制式步枪,俗称“三八盖”吧?”奶奶笑着有些僵,灰褐的脸颊上斑斑点点印上了不规则的几簇“暗块”——面部肌肉的抽搐,延长了那股子淡然的苦味。接着沉寂了好一会儿,我两个都不搭话,也不相看。如今住这厢垄里的人,不是老的,便是婴提。听不见嘈杂高涨的吆喝白话声,做不着洗浆揪晾的老家务儿,寻不见走鸡斑鸠游鸭水鸟,缩过道阴下纳凉的竹叶青。白菜帮子烂韭菜,萝卜干子酸咸菜。一碗米豆腐,几撮辣椒末儿!够不够喝上几盅寮酒糟?明明在家里,山屋里头,明明暖树驻莺啼,蟒峦袅炊烟。怎么就不见采茶路上滑过的,溜过的,走过的,踩过的,跑过的孩子,儿子,男子,老子,婆子呢?五柳先生传,田园啊!篱笆墙,里外里豆苗草草,草盛苗子稀;桃花源题记,幽隐呵!

彭家河屋记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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