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老滤镜(3)

人终究敌不过岁月，那年我23岁，祖母于我参加工作一年后的夏天在睡梦中去世了。世界上唯一疼爱我的长辈离我而去，我心如刀绞，我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但没想到来得太突然了。我在乡下的亲人只有祖母，她的离去让我对广州不再留恋，我打算变卖西厢房里值钱的老物件，移居到上海。买家派来的搬家队掀开堆满灰土的帆布，搬走一套红木家具、一部1919年的留声机、三个唐代青花瓷等老物件。我的愧疚之情化作泪水划过脸颊，老房里唯一不想卖掉的是那副老滤镜，它是祖母留给我的最后的念想。同时也让我不由得生出疑问，为什么祖母要离开父母，搬到这么远的地方？
二、兄弟重逢
我带着老滤镜于夏末只身来到上海，在嘉定区租了间商铺位开起便民超市。楼上就是卧室，一米见方的书桌靠门口放，摆不了太多东西，门对面有一扇单页窗，旁边是两米六的单人床。邻居们非常友善，我们很快熟络起来，整条街的居民都是我的回头客，超市的收入除去房租，剩下的足够我一个人生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阳被街后面的高山阻挡，阳光常年照不到街上。原本平稳安逸的独居，在三个星期后的夜里迎来意想不到的变故。

凌晨2点，朦胧睡梦中，卧室窗外传来异响。我迷糊着抓起书桌上的眼镜戴上，向窗外看去，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景象着实把我吓得半死！树杈像干枯的手指伸向惨白的月亮，长有尖锐毒刺的血红色藤蔓在窗边缓慢缠绕、蠕动，一条尖齿多足的蜈蚣状怪物在窗口徘徊，淌着绿色粘稠液体的独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万分惊恐之中，我两腿发软跌倒在地，打颤的嘴叫不出半个音，冷汗如雨水打湿衬衫大片，我看着那怪物的眼睛，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求生的本能强制身体动起来，使我免遭于难，我爬起来往门口冲，慌乱之中撞掉了眼镜，这才知道刚才戴的是祖母的老滤镜——我一直把它放在书桌上，起床的时候拿错了。我赶快爬到书桌前，拿起普通的眼睛戴上准备逃跑。奇怪的事发生了，窗外没有枯枝，茂盛的枝叶静静地睡着；窗边没有长有尖锐毒刺的血红色藤蔓，只见到奋力生长的爬山虎；
怪物失去踪影，一只黑猫在窗台上舔着毛，异响就是它挠玻璃弄出来的。怪事，难道是我睡糊涂了，重叠了噩梦和现实？恐惧褪去，困意袭来，我重新躺好，努力忘记可怕的幻想，舒舒服服地睡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