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学记

我大抵是不想读书了罢，便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同那些孩子们一般，把书举过头顶，一字一句地读着，不过我念不出几句“者也，哉也”便是。我听见几声鸟叫，兴是麻雀，大抵也只能是麻雀，这是我听一个打鸟的牛三说的，丰县并没有其他的鸟了。但我倒是听说过那秀才家似乎养着一只神鸟，据说系有红色的羽翼，尾部的羽毛散着斑斓的色彩，好是神气！凡有人从秀才家门口过，便要探头去瞧，人多时，便堆堵在门口，伸长了脖颈，瞪大了眼睛，仿佛在盯着什么财宝，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一般的时候也就能听到几声鸟叫了，多的时候，都是让叫阿五的家丁撵走了，偶来老爷高兴了，也会在院里走上一圈，所见之人，无不夸赞，那秀才，便在这视线中走上几圈，气定神闲，不时诗兴大发，作一句“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后面的我许是不记得了，不过前面这部分我肯定是没记错的，因为那老胡驼特喜欢说，刚开始人们还笑他：
“哟，老胡驼，哪时吐得几两墨水了。”那老胡驼小时候读过几句书，不过后来他父亲死了，家道中落，终是成了个短工，才以勉强度日。“乃是从秀才老爷处所学。”于是他摆出气定神闲踱步的样子，众人哈哈大笑。后来人们听烦了，便骂他是：“胡偷子。”把那驼念成偷了，后来秀才老爷知道了，那偷子挨了一顿打，之后到是不再讲了。
 “ X，汝甚不知也！朽木难雕也！不可造也！”我被捉了回来，先生用《注经集》敲了我的头。“学生知错，望老师责罚。”――本来我该这么说的，不过今天我的注意力全在那数丈高的窗上了，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的入迷，完全没注意到陈久先生说了什么。回过神时，先生愤愤地将书摔在地上，“孺子不可教也！”众孩哈哈大笑，不时发出“谬也！”的声音。我于是被允许提早回家了，我离开私塾的时候，众人盯着我，我的那些同学们，都面带笑容，仿佛忘了自己已读了几个时辰的书，完全的活起来了，不过我自是比不上那秀才的，如此受人注目，倒有些惭愧了；陈久先生则是不同的，他面色发紫，表情像老树盘虬的根，结实，又更结实，两鬓的头发已是灰白，却又是个童生，好不怪异！似乎是报应，我离开的时候撞到了陈久先生的方桌，于是众人大笑，只有陈久先生的脸色愈发变紫了。